白芍的心里头更乱了,像是有一只贼猫,胡乱地踏在他的心瓦上,撩弄得一团糟乱。
“那个……叶、叶姐姐,这是哥哥叫我端来,送与你解闷的小零碎……不嫌弃的话,你就……”
白芍站到梳妆台前,小食盘还未搁到桌案上呢,便遭了叶叁娘的一句雷击:“没错,飞飞与我是老朋友了。这么说,你也认得鹧鸪哨?”
“啪嚓!”瓷盘整个儿落了地,花生茶点的,扑簌簌散了一片。
“啪嚓、啪嚓、啪嚓……”是白芍心头,瓦楞开裂的声音,一片又一片,心碎一望无际。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的……”白芍忍不住,还是嫣红了目眶,“那个采花贼,他也采过你是不是!你和他,是不是也已经……在被帐里成了亲……”
最后的那半句,他实在是不想问出口,可却抖落着唇瓣,控不住要去索个答案。问完了之后,他自个儿也在心里头,嘲笑自个儿的犯贱。
是啊,那张谑笑含情的俊颜,那张能骗得老母猪上树的嘴,怎么可能只对他一人花言巧语?他白芍算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关在深闺里、见不得人的怪物,夺走他的贞操,不过是给那“采花功绩簿”上,增添了异色的一笔,那男人图个新鲜而已。可是采走“兰陵第一艳”的香躯,才是压轴的亮色,是他鹧鸪哨引以为傲的硕果。
采花贼?叶叁娘悄悄瞥了一眼屋角的胡女,见“她”正襟危坐,帕子飞速抹在琵琶柄上,不像是在拂尘,倒像是在擦拭自身劣迹的污点。
至此,叶叁娘全明白了,她还怪自己明白得太晚。
从不走空的盗王,莫名其妙失了手;独善其身的侠盗,忽地关心起知府的清白;向来只观名画的挑剔双眸,竟如洞箫仙所说,欣赏起了春宫;还有那不惜捐出的《高节图》、抛在手中舍不得丢的瓦片、一壶不知送去与谁人共饮的春酒……一切的一切,如烛照浮屠般,在叶叁娘心中渐渐明晰。
原来,鹧鸪哨的真容,白芍不仅见过了,还爱上了。怪不得今日那男人,愿意听从她的一句说笑,假扮成女子,折屈了堂堂的男儿身。好,采花贼就采花贼,反正呀,那人就是个四处留情的偷心贼,也差不离!
裙裾忽地离了凳,头戴杏花的叶叁娘转过身来,含刃的眸色望定了白芍,也如杏花一般艳得灼目:“是啊白弟弟,来百味林前,我刚同他见过面,你看这朵杏花,就是他亲手,插到我发间来的呢呵呵呵……”
白芍不敢望,他怕刺痛眼珠。
“那采花贼呀,同我云雨前,可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地说了一大堆。什么‘情定叁生、唯眷一人’,‘海枯石烂、此情恒远’,‘山崩地裂、唯对叁娘你情坚如磐、不移不变’……嗨哟,谁都晓得这些话,只可随意听听,当时高兴了就好。那采花贼起的誓,如同摔在地上的破豆腐,不出叁日便生腐,万万当不得真!倒是没想到,近日他女子采厌了,也好起了男风。难怪,你长得娇小水灵,也该是合他的眼……哟哟!别抽鼻子了,瞧你难过得这样子,八成是动了真情吧?我的傻弟弟……”
叁娘捏着袖,假惺惺给白芍擦泪。
白芍心中,覆了一个伤心盆。大雨冲刷下来,瓦片随着雨水坠落,一片一片,全碎得不成样子。唯一保全的,是屋檐的高度,是他心头的骄傲。他倔强地撇过头,不准叶叁娘碰他那哭花的泪颊。
唉,蒙着面纱的鹧鸪哨,在一旁看得心疼。
虽则早有担忧,叁娘若是碰见飞飞,兴许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最揪心的局面。但即便他不来,小白兔也会遭此一劫,还好他来了,待会儿还能设法安慰。不过么……
鹧鸪哨又笑嘻嘻地眯起贼目:若他不来,岂不就错过了小白兔的真情流露?看他为自己哭,竟是如此心酸又甘甜的享受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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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坏人!这篇文是个早就写完的完结文了,我经常会懒得贴过来。你们来微博有链接,直接可以看到结局。@甜味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