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以为你会很激动。”
“如果是一年前,是的。”
“唉……段十三。”顾长生叹了口气。
如今的燕十三不是燕十三,而是段十三。
他原本杀人的剑已沉湖,现在船里的,是十三把刀。
十三把形式奇特,各种各样的刀,用来救人的刀。
“击败谢晓峰的那个人,不会再拿剑了。”顾长生道。
红泥,火炉。
苦涩清冽的茶。
红衣与蓑衣相对而坐。
他们一直在交谈,偶尔会拿根芦苇在手里把玩,偶尔又会沉默着思索什么,拿起茶杯抿一口,继续交谈,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江玉燕坐在河边钓鱼。
细雨蒙蒙,将河面打出一个个圆形波纹。
鱼没有钓到,但她享受的是这个过程。
天渐渐暗了。
江玉燕抬头看一眼,船舱里桌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黑色的皮匣,皮匣扁而平,看起来非常陈旧。里面闪着青色的光芒。
刀锋的光芒。
十三把刀。
有的弯如钩镰,有的带有锯齿,有的狭长,有的弯曲,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刀锋都很薄,薄而锐利。
话题已由剑转医。
燕十三说话的时候变少,沉思的时候更多。
他是个‘外科’医生,对经脉等虽然也有了解,却不如眼前这个人。
围炉夜话。
江玉燕终于钓上来了一条鱼,拿在手里看了看后,又放回了河里。
她拍拍手,双脚浸在水里,吹着晚间徐徐凉风,碎发拂过脸颊,忽然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宁静。
从晨间坐到夜晚,终于,顾长生起身了。
燕十三收起了茶具,收起了皮匣,看顾长生跳下船,走到同伴身边蹲下身子,像个亲密的姐姐一样,用裙摆帮她擦干净双脚,拉她起来,然后摆摆手。
“做剑客和做医者,哪一个更好?”她忽然停住脚步,问了一句。
燕十三想了想。
“敌人血挥洒的那一瞬间,和救人一命的时候,它们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掌控生命的感觉吗?”
“大概……也许,它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那一剑创出来时,我还会来的。”
没再说话,两个人走过芦苇,在夜色中慢慢远去。
仿佛从没人来过,船依旧是船,一叶孤舟,舟上一灯如豆。
燕十三坐在船头,身子随着船身轻晃,他遥望着夜空。
天亮了。阳光普照,大地辉煌。
天黑了。
月光皎洁,繁星在天。
芦苇丛里的草木芬芳被清风送过来,已近夏天。
那仿佛是个梦。
红衣女人坐在河边,与他论剑。
论医。
论江湖。
一壶清茶,倒满了红尘。
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仿佛对所有都很精通,尤其是其精湛的内家医术,行气方法,他从未在江湖中听闻过这号人,却毫不怀疑,这是一个奇人。
河水流动,孤舟在水上飘荡。
他转过身,一双疲倦衰老的眼睛,竟变得说不出的明亮,就像是秋夜里的星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