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好接,横竖安慰都是错,卢安干脆不做声,陪着他闷声吸烟。
半支烟过后,周昆问:“莞之有没有告诉你,有个男生为救她而死了?”
卢安道:“有。”
随后反应过来,“你离开俞小姐,是跟这个男生有关?”
周昆抬头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说:“那个男生从小就认识莞之,为了追求她,放弃清华跟着去了哈佛大学。
只是可惜,从中学到大学、再到硕士毕业,他都没得到莞之的心。”
说到这,周昆停顿一下,接着继续往下讲:“我跟那个男生也是朋友,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对莞之的爱不下于他,可那场车祸让我觉得自己不配跟他相提并论,不配爱莞之。
当时公路距离海面大概有5米高,莞之乘坐的小车被撞下去时,我们都傻眼了,都懵了,面对那择人而噬的汪洋大海一时都陷入了慌乱。
那男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接着在我们的震惊中,毅然决然地跳入了大海。
后面的你应该也知道了,男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莞之送出水面,可他自己却没再上来,当时只留了下一句话。”
卢安把嘴里的烟摘下,侧头问:“什么话?”
周昆哑着嗓子回忆:“那男生在大海里挣扎着最后大喊:莞之,这辈子我不后悔,下辈子我还追你。
当时莞之直接软倒在了地上,对着海面出事的地方痛哭了好久。”
这舔狗.
卢安默然,这舔狗值得所有人尊重啊。
良久,周昆把烟蒂丢地上,脚尖踩住它左右拧了几圈,即钦佩又羡慕地说:
“他虽然生前没能得到过莞之的青睐,可却用生命永远留在了莞之心中。
那次过后,我幡然醒悟,优秀如他,莞之都看不上,我就更加没可能。
所以在失落中,我回了宝庆,按照家里的安排,结婚生子”
听他絮絮叨叨讲完,卢安有点后知后觉地问:“其实你还是很在乎现在这个家的,对吧?”
周昆缓沉开口:“淑仪虽然脾气急,但是最适合我的,我没资格挑剔。”
听到这话,卢安为他感到高兴,当下也不再提及这些烦心事。
而是说:“等过完年了,咱有空一起喝个酒,到时候叫上曾鑫。”
周昆痛快地答应道:“行,我回头就跟她说说。”
半个小时后,淑仪走出了贵妃巷9号门牌。
卢安观察了会对方,可没瞧出个什么名堂。
回到院子里,他问正在洗猪血丸子的俞莞之:“谈妥了么?”
俞莞之头也未回,用面粉认认真真搓洗乌漆嘛黑的猪血丸子:
“我已经尽力了,希望她能想通。”
卢安走过去说:“她今天能来见你就代表一种态度,我相信她会想通,毕竟想在你这里找回自信不现实,我看宝庆都没这样的女人。”
俞莞之瞥他一眼,浅笑道:“要是孟清池听到了你这话,你就更加追不到她了。”
卢安无语,稍后问:“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她?”
俞莞之说:“理由很简单,你年岁太小了。”
卢安撇撇嘴:“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志不在年高。”
俞莞之笑了笑:“这么有信心,我等你喊我喝喜酒的那天。”
两个人过年,商量一番后只打算做9个菜。
白切鸡和牛肉丸子不放辣椒,前者蘸酱吃,后者烧一锅葱姜蒜底汤,放入牛肉丸子打汤吃。
还有一个醋里脊肉。
这三菜主要是照顾俞莞之的口味,而卢安刚好也吃得习惯。
另外6个则是地地道道的前镇家乡菜。
分别是猪血丸子、剁椒鱼头、碎骨萝卜丁、蛋角、腊味合蒸和毛血旺。
洗菜择菜俞莞之还能帮把手,可颠勺做菜她就干瞪眼了,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操作,至多帮忙换个煤球,帮忙舀瓢水。
见他熟练地炒出色时,她说:“我相信你有几把刷子了。”
等到色泽金黄的醋里脊肉出锅装盘后,她试着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嘴里,嚼几口就好奇问:
“你这火候是怎么练出来的?我感觉沪市那些老字号饭店里的醋里脊肉也不敢说比你这好吃。”
卢安小小嘚瑟:“别问,这就跟我画画一样,天赋,老天爷赏饭吃。”
想起他画画的水平,俞莞之没做声了,就那样杵在灶台旁边一眨不眨地看他做年夜饭。
看得那个投入啊,似乎看人做菜比她自己做菜还好玩。
白切鸡出来的时候,她尝了口。
腊味合蒸出炉时,她还是夹了块。
等最后的毛血旺端到餐桌上时,她禁不住问:“这东西好吃?”
卢安介绍道:“这是娄邵一代的特色菜,特别老口,特别下饭,你试试味就晓得。”
俞莞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菜,不敢下筷子。
最后还是在他的极力怂恿下试了一块毛肚,然后就啥也不说了,彻底爱上了这个菜。
她说:“年夜饭有这个毛血旺就够了。”
卢安开始摆碗筷,“那怎么能成呢,除夕夜是团员饭,讲究团团圆圆。
一个菜摆桌上你不觉着寒碜,我老卢家的祖宗也会在梦里喷死我。”
下午四点过,宝庆城里零星响起了鞭炮声。
而从五点开始,贵妃巷也开张了,第一挂鞭炮是对门8号门牌放的,为的就是抢个吉利,讨个彩头。
傍晚六点左右,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卢安也摆好了碗筷。
他对俞莞之说:“咱两各烧各的纸,各上各的香,各请各的祖宗,各敬各的菩萨,各说各的好话,互不打扰,速度点啊,别拖太久让菜凉了。”
吩咐完,卢安往地上扔一本书,跪了下去。然后一边烧纸一边喊卢家祖宗来吃年夜饭,喊完祖宗喊菩萨,不带停歇的。
俞莞之是个城里小姐,这东西完全不会啊,但还是跟着跪了下去,看他嘴巴碎碎念个不停,她忽然笑说:
“我才喊一个,你已经喊十多个卢家祖先了,会不会欺负我俞家先人?”
卢安果断住嘴,扭头道:“你喊,我刚才喊了13个,你快喊12个过来,要是迟了,你家这位就被打了,大过年的,诊所都关了门。”
听到这话,俞莞之彻底不会了。
让她喊也喊不出那么多名字啊,她除了几个近一点的祖先还记得名字,再往远了就根本理不清了。
见她巴巴地望着自己,卢安改口安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老话说嘛:兵在精而不在多。
你生的这么好,想来你祖宗里面也有像你这样倾国倾城的。
多了不要,只要一个你这样好的,我卢家老祖宗们肯定就会被震住,说不得还会把你家那位奉为上宾呢。”
俞莞之被他弄笑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追到孟清池了,嘴巴很会来事。”
“不是相信能,而是必定能。”
卢安从兜里摸出了一对卦,开始念念有词地吟唱:
“各位祖宗啊,各位菩萨啊,你们的孝子贤孙卢安给你们问好来了啊,今年过年,你们要多吃点,多喝点,兜里多揣点,热热闹闹,要保佑我们三兄妹啊,保佑清池姐啊,嗯还要保佑俞莞之小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财源广进。
明年呢,我要参考高考,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考个好大学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再做好吃的”
旁边的俞莞之愣愣地望着他,惊为天人。
心道这18岁的人怎么什么都会,念词就算了,还会吟唱?
问题是还唱的有模有样,语调跟寺庙里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一样,抑扬顿挫,长音短音交错,极有韵律感。
卢安无视旁边的那双黝黑眼睛,开始打卦问神:“你们开眼,我明年要是能考个好大学呢,就打个圣卦。”
说罢,卢安把卦抛向空中,两边卦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都落了地。
一面阳,一面阴,刚好是圣卦。
卢安很满意,伸手捡起卦,接着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叩首,然后又开始了第二次问卦:
“祖宗啊,菩萨啊,你们要显灵啊,我今年买了5套股票认购证,3月份开始就要第一次摇号了,你们一定要帮我啊,帮我张张中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多烧纸多烧香,要是有啥特殊爱好,也可以拖梦给我啊,我单独开小灶烧给你们”
俞莞之:“.”
卢安仍处在忘我中:“认购证是求财,是阳卦啊,你们保佑我打个阳卦。”
说完,卢安手里的卦再次抛向空中。
俞莞之微抬头,视线紧紧跟着卦面走,最后落到地上。
俩面呈阳,果然是阳卦。
目光停在他那青涩的侧脸上,随即又竖起耳朵听稀奇。
只见卢安开始第三次祈卦了:“家里正月初六就建新房子了,你们打个阴卦保佑风水,保一甲子啊。”
卢安再次抛卦,又是一次就中,阴卦。
俞莞之这时忍不住笑说:“你们的祖宗对你真好,次次应验。”
卢安望了望桌面,没做声,反而问:“你呢,要打不?”
俞莞之摇头:“我不会。”
卢安说:“我可以帮你,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不收费。”
俞莞之还是摇头,站起身:“是不是该放鞭炮了?”
不说这还好,他刚才得意忘形,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当即起身,小跑着来到外面院子里,把鞭炮撕开,用香火点燃引线。
在一阵噼里啪啦中,91年过去了。
92年来了。
卢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年年有余,岁岁吉祥。”
俞莞之看了眼红包,看了眼他,静默。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面,所以没准备红包。
卢安把红包塞她手里:“这是宝庆,这是我的地盘,欢迎你来陪我过年,红包呢,就是图个喜庆,是不能拒绝的。”
见她还定定地望着自己,卢安笑说:“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到处传,我有一手打卦绝活,想要什么卦就有什么卦,10次有9次能中。”
俞莞之知道他在说笑掩饰自己的窘迫,接受了他的好意,顺着往下问:“这打卦还能有绝活?”
“那是当然,要是没有绝活在手,那些做法事的早就被人给活刮了。”
说着,卢安从兜里摸出那副卦,“保佑俞姐身体健康,来年大发,圣卦起。”
话毕,卦飞。
这次俞莞之看得极其认真,极富灵韵的眼眸随卦而落。
ting一边卦落地,阳面。
ting一秒后,另一边卦挨着落地,阴面。
一阴一阳,圣卦。
俞莞之错愕,随后蹲下身子,捡起两边卦摸了会,半晌微抬头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ps:数据太差啦,恰不起饭啦,大佬们多支持支持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