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其实张优尔已经很难说清,自己当初对宋楚到底算不算是爱。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那仿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也很清晰地记得,那年在林教授家见到宋楚的第一眼,她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他是师母黄教授的学生,当时跟她一样也在读研,不过他那时已算是小有成就,在艺术圈打出了些名气,过来找黄教授商量办画展的事。
就这样,他们很偶然地相遇,经黄教授从中介绍过后,互相打招呼时,他对着她笑得温柔又爽朗。
是的,不同于大众对艺术生内敛敏感神经质的刻板印象,宋楚是个开朗热情又健谈的人,他长相俊秀,又很爱笑,温和的,多情的,洒脱的,肆意的。而张优尔,因着过去那段晦暗经历始终封闭自我,宋楚的出现无疑给她灰败死寂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亮色。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生涟漪。
他说,你好,优尔。你的名字很特别。
他说,你眼里有种破碎又倔强的美,很难具体形容。但我想,我可以用画笔表达出来,你会允准吗?
他说,多笑笑,优尔。你笑起来更美。
只是后来她才明白,面上总爱笑的人,内里却也不一定就真的明朗。
年纪相仿,外貌相配,性格互补,再加上两位老教授也乐见其成地积极牵线,他们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张优尔开始试着打开封闭的心去接纳去感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爱意。这或许也要归功于宋楚的艺术细胞,给予的每一场浪漫都刚刚好,直击她的心。
疯狂的。比如在某个很平常的夜晚,他突然开车带她去了几十公里之外的海边,在黑沉沉只听得见海浪声和风声的沙滩上,他背着她走了很远,然后看见了一片蓝荧荧的发着光的浅水湾。在点点蓝光摇曳闪烁的宛如梦境般的海滩前,他告诉她这是夜光虫,会发光的一种甲藻,而这种现象也叫作火星潮。
细腻的。比如在她说喜欢看极光后,他会花一整晚的时间调出特制的墨水,偷偷灌进她常用的钢笔里,在她毫不知情地写完一段文字时,惊讶地发现阳光折射下,文字上竟多了一层极光般绚烂又梦幻的色彩。
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她也不能免俗地彻底沦陷。
始料未及的是,这段感情随着张珏的出现急转直下。虽说遵守着与外婆的约定,她这些年都没有再干涉张优尔的任何事,但暗地里其实一直关注着女儿的生活。
她找到张优尔,很强硬地反对她和宋楚在一起。
理由也很充分,她认为搞艺术的男人没有定性,都不可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优尔的生父,一个自诩才华出众却生不逢时的年轻导演,当年张珏太过年轻,轻易地就折服于他这种孤傲又不羁的气质。但在他混迹圈内多年却一事无成后,张珏终于明白,男人所谓的才华其实对女人来说,除了增添一层具有欺骗性的光环之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爱一个人的才华比爱这个人本身更显得虚无可笑,倒不如好好爱自己,所以张珏即使当时已怀着张优尔,也果断选择转身离开。后来这个导演,也就是张优尔的生父去了美国,在那染上了赌瘾,浑浑噩噩好几年后凄惨潦倒地死在了贫民窟。
张优尔能理解张珏对搞艺术的人的反感,但她并不会听张珏的话和宋楚分开,她不认为宋楚会成为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