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脚踢翻。心尖上传来的痛感让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一瞬,她眼睛失去焦点,脸上又惊又惧的神色停在那一霎那。像是一张画像,在纸上被画下了最惊惧的表情。
刘宗俞垂眸,动作悠然地往后退了几步。走路时踢人的那只脚明显更轻一些,像是踢在宫婢身上就已经被污染了,让他不喜。
“动手罢。”
淡淡一句话,薛顺再也不敢耽搁。他咬着牙上前,在那宫婢突然回过神的尖叫中,招了几个人一齐摁住她的四肢,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线冷色。
“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充斥着整座宫殿,犹如被人捏着脖颈的珍禽,艰难挣扎着,最后失了力,软了脖子,耷拉下来。
薛顺小心翼翼地将两颗血肉模糊的珠子放入锦盒,送到刘宗俞面前。
“殿下,您掌掌眼。”
托着盒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刘宗俞意味深长地抬眼看薛顺一眼,慢条斯理拿了帕子,翻过那血淋林的眼珠子。
“若是累了,便早些回去歇着。”他说着体贴的话,却让薛顺脑中警铃大作。
薛顺一下子就跪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奴才不累,谢殿□□谅。”
“是吗?”刘宗俞没有再问,他丢了帕子,满意地眯起眼。那双原本温润无害的眸子,此时眼尾勾着,像极了山间精怪,食人精气血肉。
殿中那些宫婢,早就吓昏过去大半,没昏过去的,此时已经痛哭流涕起来。还有些竟然吓得失禁了,当即被人拉下去。
“殿下,大雍来信了。”弥漫着血腥气的宫殿中,一内侍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信笺。
听到大雍两字,刘宗俞慢慢转过身。他看着内侍,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良久。
“呈上来。”
内侍这才从了口气,将信笺递上去。
*
而此时的大雍军队,缩在序城与落云城内,不敢有动作。原本可以作为后路的赵国已经被人斩断,面前是不断压进的宋军,前后夹击,哪条路都凶险万分。
“报——宋军援军降至,离此地已不足两百里。”
“报——后方赵军压进,人数足有上万。”
“沈将军,如今城下攻势不断,前后皆是敌军,该如何是好啊?您要不要派人去找陛下拿个主意?要是出了事,咱们可担不起啊!”
一群人围在沈清然身边,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
“不可。”沈清然戎装盔甲,身带肃杀之气。他环顾众人,将他们脸上的惊惧通通收入眼底。
“身为人臣,保家卫国乃是本责,就算今日你我血染沙场,也只不过是应做之事应尽之责。况且,我大雍尚未走到山穷水尽之地,诸位不必如此惊慌。”
他的镇定渐渐让那些人冷静下来。本来就是已经征战数次的老将了,只不过这次事发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方才才那般失态。现在冷静下来,总算拿出了老将的风范。
沈清然面色冷肃,有条不紊指挥众人,调遣兵力往南门,又让人将箭矢均搬至东门。
人群散去,沈清然看着城墙外渐渐逼近的滚滚尘灰,眉头越皱越紧。
此地乃是落云城,而序城就在落云城的后方。若宋军想要去序城,就必须攻下落云城。但现在却是还有赵军从后方侵入,这样一来,序城就得比落云城更早地面临攻势。
而昌平帝,此时正在序城城内。
数月的征伐,战场之上的仓促与危机,这位承恩侯世子身上已经不再是婢子日日用香料熏染过的竹香,而是夹杂了血腥与风沙。指腹粗粝,眉目坚毅,经历数天守城之战后形容狼狈,但这些都不能折损他身上的傲气。
京都那个矜贵的承恩侯世子,只要他想做什么,就没人能够阻止得了。
“沈资,你去陛下身边。”
“世子!”作为沈家送到沈清然身边的护卫,沈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功夫了得。此时情况危急,刀剑无眼,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但只要沈资待在沈清然身边,沈清然活下来的机会就能多上三成。
可现在沈清然竟然要把他往昌平帝那里送。
沈资不懂什么为人臣子,尽忠尽责。他只知道自己要保护承恩侯世子。况且,皇帝身边哪里缺护卫?
他竖眉拒绝道:“侯爷说了,让我待在您身边。”
沈清然转过身,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神色浅淡。他没有同沈资争辩,极为心平气和。
“陛下的情况你也知晓,届时若情况不对,你需记得带上足够的伤药,保证陛下伤势不恶化。逃走也无妨,只要陛下活着,大雍就不会败。”
不是呵斥,也不是威胁,却让沈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嗫嚅几下,喉咙哽咽,最后哑着嗓子道:“您……保重。”
沈清然终是笑了,狐狸眼挑着,带了京都承恩侯世子的清高与蔑然。
“区区宋军罢了,有何惧?”
沈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飞快转身离去,不敢让自己露出那般狼狈的模样。
两百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往日觉得要赶上许久的路,但宋军骑兵开路,如今站在城墙上已经可以看到他们隐隐约约的人影了。
城下伏尸遍野,血流成河。远处尘烟滚滚,马鸣长嘶。
宋军终于到了城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