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疏敛目,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余光偷偷打量段嫣,见她脸上完全没有被挑动的怒气,便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随后又喊了声:“殿下。”
段嫣的反应并没有让他退却,反而更感兴趣了。他轻轻喊着段嫣,说话时唇总是微微上翘,未语先笑,显得态度可亲。
他这样像是孩童发现了极感兴趣的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试探着,确认安全之后再慢慢探出身,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想要更多的,如今得到的总是不满足。
段嫣撩起眼,瞥了身侧这人一眼。然后她慢慢勾起嘴角,笑起来,一字一句朝张成端道:“小侯爷只管好自己身边的人便行了,我的人,无需操心。”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错过身边这个自称郎离的宫婢的神色,眼中满是思量。
段嫣将人留在身边显然是另有打算,自然,身份也是已经派人查过了。
经年失修的宫殿其实也有几个当差的宫人,一般是苦差,没人脉没手段的人才会被扔到那种地方守宫殿。
郎离就是在那种地方当差,性子孤僻,少有出来走动。见过她几次的宫婢都说这人阴森得很,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也从未见过同谁关系好。
当然,这仅仅证明了存在郎离这个人,并不是随口胡诌出来的身份,但也不能证实旁的。
段嫣收敛思绪,在张成端沉默着让开之后,带着人便从他身旁离去。
……
“殿下,您真想好了?”
寝殿内只有段嫣同含细,她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含细便神色怪异,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能行吗?”
无怪乎含细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会这般惊诧,因为那实在有些不严谨。
她整张脸都皱起来,止不住地念叨:“您说那郎离,真的会来?要是她不来,那您现在做的不就打了水漂了?”
段嫣闭着眼小憩,任由含细在那儿絮絮叨叨,没有再出声。渐渐的,含细便止住了话,室内骤静。
“试过了才知道……”她揉着额角,声音很轻,显得飘忽。含细却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翌日。
段嫣如常晨起梳妆,早食饮粥。
含细将玉碗呈上去,段嫣用了几口便作罢,挥了挥手将粥撤下去。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段嫣就脸色发白,嘴唇渐渐泛上青紫色。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软软倒下去。
殷疏正立在一旁,段嫣倒下去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而后很快接住了人。如墨的眸子里闪过复杂情绪。
含细大惊失色,连忙过来查看段嫣的状况,并不忘派人去请太医。
殿内乱作一团,有人突然颤声叫道:“这儿有一封信!”
展开一看,竟然是让段嫣用从一物交换解药。
含细看到信后,勃然大怒,显然是知晓信上所说之物为何。她焦躁地在殿内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嫣被扶着躺好,殷疏站在一旁看着她,突然转头问道:“含细姐姐可知道信中所说是何物?”
含细一脸犹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前些时候,陛下命公主查赵国使臣的事情,随后便发现身亡的一位使臣那儿,丢失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公主昨日才有了些线索,没想到今日便中了旁人的毒计。”
“所以说,那东西并不在公主手中?”
“当然不在,要是已经拿到那东西,我又何必在这儿干着急。”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太医很快就赶到。他为段嫣诊脉之后,额头汗水一颗一颗往下掉,可见其心内不平静。
“公主情况如何?”含细焦急出声。
那太医抖着手,最后长叹一声,道:“公主所中之毒,闻所未闻。”
含细脸色瞬间灰暗下去,她难以置信地倒退几步。却终究还是打起精神,言语之间颇多威慑,让太医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看到段嫣中毒一幕地宫人都限制起来,避免段嫣的事情闹得人人皆知。
她主动朝殷疏解释道:“那东西,就算是陛下也不见得会轻易放弃,若是让他知晓此事,公主便更是凶多吉少了。如今,公主能靠的,只有我们了。”
含细眼睛里燃着火,像是从灰烬里重新冒出了火星子,越燃越旺。
“你且听我说……”
屏退众人之后,含细悄声将她知道的所有消息和线索都告知了殷疏。末了,她眼含鼓励,“公主颇喜欢你,力排众议,将你带回了坤宁宫,如今便是你报答公主的时候了。”
殷疏垂首敛目,看不清神色,却也没有推拒。
照含细说的那样,这件事没有传出去,谁也不知道如今雍皇宫中,嫡出的泰清公主已经中毒陷入昏迷。
王皇后坐镇宫中,宫婢内侍没一个敢说些不该说的。只有那些亲信,才能出宫办事,其余人都终日困在坤宁宫内。坤宁宫内的宫人也都人心惶惶,不管怎样,都盼着泰清公主早日康复。
……
“您说郎离知晓那东西的下落?”
前夜,段嫣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含细想到那唤作郎离的宫婢的惊鸿之态,觉得这也是合情合理。像那般长相的人,怎么看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如今段嫣说这人来历可疑,倒是让含细觉得合该如此。
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实在多余,含细便说起旁的事来。
“郎离这人,还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