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如政局,见棋如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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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在宫中见过张成端之后,张家人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也没谁谁再敢说张贵妃闲话,就连张灵花都安静了下来。
可张家人还没等到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家老二,就那个儿子娶了郡主,妻子前几日还在宫里埋怨张贵妃的张家老二,又被人告了。
那日京兆府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衣衫褴褛的老妪痛哭着陈述张家老二一条条罪状。说他侵占民田,谋财害命。在京都外圈了大片的地,不顺从的人通通都被灭口了。老妪一家八口人,只有她逃了出来,其余都被折磨致死。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围观者又惊又怒,不平之声盖过了京兆府官员们难看的脸色。
虽说世间各种草菅人命官官相护的恶心事情层出不穷,但都隐于暗中,即使为人所知,也是一点半点的边角。这回却是血淋林的,剥开来放在日光下任人观看。其中提及的残忍手段,即使是阅尽千帆者依旧是心有不忍火气频发。
张家人听闻这件事的时候,登时慌了。张老夫人连忙差人去找不着家的张家老二。
说起张家老二张好武,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在张家随着张贵妃发达,搬进京都享福之后什么不好的习性都学了个遍。所以张家人也没有那个底气,说张好武是清白的,完全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可事情往往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张家老夫人派出去找寻张好武的那老仆,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看着张家人面色焦急,听着外面的消息,便知道这件事情情况紧急。但同时又觉得他们张家背靠张贵妃这座大山,最后定然还会向往常一样平安度过。
于是他就想着来一出“雪中送炭”,在这种危急的关头,要是他豁出身去找到张二老爷,并把人带回去,一定会得到重赏的。
那老仆越想越激动,为了快些找到张二老爷,还私自动用了张家的马车,趾高气昂地指挥着旁的仆从给他套马,驾车,威风凛凛地就从张家出发了。
张老二白日的时候就窝在赌坊,那老仆对他熟悉得很。便让人一个劲儿地往最热闹的赌坊那边驾车。但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哪里有空让车马通行?
“叔,人太多了,要不咱们还是下来吧?二老爷也不会跑了,咱们总能找到,不急这一会儿。”驾车的人瞅着前面的人流,面色担忧。
“废什么话,就这样过去,能出什么事?”老仆嘴角一垮,抢过他手里的鞭子,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抽,“咱们有贵妃娘娘罩着,怕什么?这些个人又死不了。”
突然被抽了一鞭子,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后前蹄扬起,疯了一般往前面窜。
原本拥挤的街道上顿时一片尖叫,小孩儿哭叫着,商贩的东西滚作一地,白发苍苍提着新吊起来的鱼的老丈被马蹄踢翻,地上漫开刺眼的血渍。
“张家纵仆行凶,如此恶行实属罕见。”
“为人不义,不修德行。张家二子抢占民田,草菅人命,并无任何悔改之意,按照律法,不应宽恕。”
“张家人为祸京都已有十数载,怨声载道,坊间哀声一片。愿陛下体察民情,为民除害。”
“妖妃当道,望陛下收束心神,切莫被蒙骗。前朝亡国之鉴,难道还不足以让陛下警醒吗?”
折子像雪花似的递进宫,言辞恳切,句句在理,还有甚者直接大骂张贵妃红颜祸水,是大雍不得不除的祸害。
可见张家确实是惹了众怒了。
张家人听着外面人人喊打的架势,彻底慌了。于是偷偷让人准备好马车,又一次想进宫。但这回张贵妃却没有见她们,明摆着是打算晾着她们。
以往不管闯下多大的祸事,只要有张贵妃,就没有摆不平的。所以张家人就算是刚惹下事的时候心内稍有惶惶,下一次却又是变本加厉。让张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们摆平,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可这次张贵妃却是打算撒手不管了,坐在马车里,正在宫门外的张家人一听到这个消息,懵了一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老身乃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你看是不是传错话了?她怎么可能不见我们?”张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这时候差点就背过气去。
唯一的救命稻草居然没了,他们这时候才感觉到溺水的窒息感。
其余几个妯娌也纷纷上去质疑侍卫的传话,“贵妃娘娘待我们向来和善,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你弄错了,我们赶时间,没空在这儿耗着。先放我们进去。待我们进去和贵妃娘娘好好说说,她不会怪罪于你的。”
侍卫脸一板,道:“没有传令,就是不能入宫。就算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也是要守规矩的。”
张家一众女眷被堵在宫门外,好说歹说,那些侍卫都不肯让她们进去。最后只能咬着牙满脸怨恨,灰溜溜的回去了。
宫内。
段嫣耗费许多功夫才让段嘉瑾再次练完一套拳法之后,昌平帝又让江则璋来接段嘉瑾了。去乾清宫究竟是为了何事,段嘉瑾不曾主动开口,段嫣便也没有问他。
待段嘉瑾走后,张贵妃来了坤宁宫。
两人闲谈的时候,张家人正在宫门外,要想入宫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原本宫妃的亲眷是不能随意入宫的,但是张贵妃得宠,也就不必遵守这条规矩。不过就算是这样,张家人入宫也得提前几日递好牌子,才能进宫。如今她们却直接到了宫门外,连一两天的功夫都不愿意等。
看样子是急得不得了。
段嫣想到这几日张家出的事情,便知道那些人的来意了。早些时候她就说过,张家人总有一日会闯下大祸,牵连张贵妃的,于是此时也不免叹了口气。
但张贵妃的态度却着实让段嫣吃了一惊。
她竟然直接让人去回了宫门外的禁军,说不曾召张家人入宫。那意思就是不想见到张家人了。
往日从不肯让张家吃亏的人,现今却让张家人吃了个闭门羹。
段嫣挑了挑眉,神色耐人寻味。张贵妃一转头就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眼睛一斜,道:“你这丫头还在这儿看热闹?”
段嫣笑了笑,见张贵妃似乎也不避讳这件事,便给自己解释道:“您先前总是纵着张家人,无怪乎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怎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张贵妃支着头,染得晶莹的指甲泛着微光,她眯起眼睛似乎想附庸风雅一回,吟首诗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最后却败下阵来,索性大白话。
“我对他们好了这么多年,那劳什子恩情早就还完了。要说早些时候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也想着以前的日子确实太苦,就想着让他们也舒心一回。没成想这胃口倒是越养越大,从前倒是不觉得,现在却是突然开窍一般,想起那一桩桩事儿,就觉得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