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几眼,她就将书丢了出去,胸腔内心跳得砰砰响。
只见摊开的书页上,浓黑的墨水渲染出一副厉鬼噬人图,配着旁边的小字“村落坟地,一书生夜间穿行,忽闻有人唤他名字,书生回头,骤然阴风袭来......”
“殿下,”含细听到声音,快步走过来,余光瞥见那本泛黄小书,神色一变。她蹲下去把那书拿起,又听到自家殿下强作镇定的声音,“没事,把书给我。”
段嫣知道是些神异小说,却没想到这么恐怖,连上面的插图都栩栩如生。她前世就有个爱好,喜欢看恐怖电影,但没回刚看了个开头就吓得快昏过去。而这一世,没有了恐怖电影,段嫣盯着面前这本“故事书”,又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
这一夜注定不能入眠。
*
长春宫。
淑妃近来消瘦不少,自从陈氏那边大张旗鼓地将当年抱错婴儿的事情传出去后,这宫殿就越发冷清。平日里昌平帝就来的少,淑妃能倚靠的只有背后的陈氏一族,而现在连唯一的靠山都没了,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这可不就是一朝跌落谷底?
但眼见终究也有假象,众人眼里的小可怜淑妃,刚拒绝一个蒙着脸的男人。
“这宫里头有什么看头,阿意不如同我回灵霄阁,届时无人再敢给你脸色看。”男人嚣张的倚在窗边,腰间佩刀,长发如墨,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狭长深邃,沾染点点温柔。
对着这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淑妃头都没抬,她坐在靠椅上,看着面前的古画,道:“灵霄阁主的话,还能当真?”
男子轻声笑了,“阿意这话,可真伤人。”
他贪婪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嘴上说着轻佻话,眼中却泛起无尽苦涩。
淑妃这时才放下手里画卷,抬眼看过去,“玩笑归玩笑,说多了却是不好。莫非是在阁里呆腻了,出来寻些新乐子,还寻到我头上来了?”
她一双秀目弯着,云发盘起,修长脖颈宛如栀子花下生嫩的枝子,柔,白,软,令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住。
男子飞快侧过脸,忍住心胸内快溢出来的情感,顺着淑妃的话道:“是啊,一出来就看了好大一出戏。还是阿意你当角儿呢。”
话音方落,室内就静了静。男子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皱着眉,也不打算补救,只劝说淑妃:“我给你的承诺永远有效,只要你想离开,唤我一声,我便来了。”
低沉的男声在昏暗烛火下缱绻沙哑,那份承诺更是令人心下动容。
淑妃却没受到半分影响,她拨了拨灯芯,浅笑道:“若是没有旁的事,你便先回吧。日后也莫要把这皇宫当后花园,早晚有一日会栽跟头的。”
男人听完这话,手上青筋暴起,眸色也暗沉了几分,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翻身越窗,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都静了下来。
淑妃对着窗发呆,又突然惊醒,对着守在门外的静兮问道:“陛下可快到了?”
第20章
“娘娘,快了。”静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淑妃慢慢走到妆镜前,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这张脸。眉太淡,不如张贵妃精致。她笑着捏起根青雀头,细细描绘出弯而翘的弧线。唇也浅,不及张贵妃娇艳,她便又抹了口脂。
镜子里的人像披着张皮,伪装成他人模样,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不过徒增笑话。
张贵妃定定看着镜子出神,脸上笑渐渐隐没,复又垂下眸子,从妆匣里挑出一支翠色五宝,簪在发髻上。
他曾说过,她簪这类碧青的颜色,最是好看。
静兮说快了,可这座沉寂的宫殿,还是等待了许久。待听到一连片迎跪声时,已是深夜。
淑妃坐在妆镜前,知道人来了,便起身相迎,久坐没有活动的腿却酸软使不上力,整个人踉跄一下,几乎快摔倒在地。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令她魂牵梦萦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
“陛下。”淑妃喃喃道。
“爱妃可要小心些,”昌平帝清隽的脸上带了笑,打趣着说道,“若是朕没接到,那可怎么半才好?摔在爱妃身上,可是疼在朕心里。”
昌平帝宠爱张贵妃,可对其他的嫔妃也一直是甜言蜜语。
陈氏真假嫡女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要说背后没有人默许了这一切,淑妃是不信的。但这个人,既能残酷地将她的一切剥夺,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拥着她说笑。
心里的血一点点冷下去。
淑妃圆钝的指甲掐着手心,疼痛让她暂时清醒过来。
似往常一样温婉地笑着,“想到些事情,便疏忽了。”
昌平帝松开她,顺势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陛下可去过北州,”淑妃定定看着他,突然问出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昌平帝微皱眉,不答反问,带了几分敷衍回避,“怎么问起这个来?”
看见他的反应,淑妃还是笑,眼睛里细细的光却暗淡下去,她轻声说:“臣妾未入宫时,曾在北州呆过一段时间。”
“是吗?”昌平帝声音冷淡不少,全然没了之前那种刻意亲密的感觉。
“臣妾在那儿,遇见个满身是伤的人。陛下可想知道,他是何人?”
昌平帝不再回她,只厉目冷面,仿若置身事外。
“那人眼睛伤着了,却同我说,此生必不相负。于是我将贴身的玉佩给了他,等着相逢之日,迎娶之时。”
“可后来,他将旁人认成了我。他们如胶似漆,举案齐眉,而我,就成了个笑话。”
“您觉得,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