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沙器之点点头,转身往文件柜走去,这个案子的相关情况在这边都有备份,他也开始学着李学武的做事方式,不敢有一丝漏洞。
当沙器之带着资料提前来到会议室帮忙的时候,却是见着周瑶也在。
“没下班?”
“没”
周瑶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接了沙器之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李学武的位置上。
沙器之这边没说什么,见着厂长从走廊的一边上来,对着周瑶使了个眼神便迎了上去。
杨凤山没有理会沙器之的解释,带着徐斯年便进了李学武的办公室。
徐斯年走在最后,一进门便转身,对着跟过来的沙器之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沙器之知道,这里面的谈话是不方便他听的,要谈的事情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索性便也就站在了李学武的办公室门口,万一这边有事情,他也好有个防备。
办公室里,杨凤山见着李学武站在窗边望着对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走到李学武办公桌旁捡了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了。
徐斯年没有给两人准备茶水,单看李学武办公桌上的那个茶杯他都胆颤,深怕李学武抓了砸在领导脑门上。
借着领导点烟的工夫,徐斯年不着痕迹地端了那只茶杯放到了茶柜上,同时轻咳了一声。
李学武没搭理他,依旧站在窗前,他知道厂长来了,刚才在窗口这边都看见了。
没说话,没迎接,没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杨凤山也是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抽了几口烟。
在徐斯年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就要凝结成冰的时候,杨厂长开口道:“事情是我要压下来的,你有火可以冲着我发”。
李学武慢慢的转回身,看了看杨凤山,随后开口道:“我没火,你这些话可以等韩科长醒过来的时候去跟她说”。
“看看”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站在窗边,身后就是主办公楼的方向。
“让韩科长看看,这就是她无比信任的领导,为了一己之私,龌龊地阻挠了案件的调查,让她像个傻子一样做着无用功,一遍遍提审着早都烂透了的司机”。
李学武晃了晃下巴,又说道:“这就是让她负伤住院,流血又流泪的厂长同志”。
杨凤山皱着眉头任凭李学武说着,听到最后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而徐斯年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屋里就仨人,有什么话都在屋里,他是准备烂在心里的,即便是李学武上来给厂长一巴掌。
李学武见杨凤山不说话,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案子你压不住了,你也没资格跟我在这讲什么大局,在你小舅子那件事的时候你就没资格讲大局了”。
杨凤山没有看向李学武,只是站在李学武的办公桌前面抽烟,眼睛看的是桌上的钢笔,好像能看出事情的解决方案似的。
时间凝固了一会儿,杨凤山这才开口说道:“我压下这个案子是因为轧钢厂的班子禁不起折腾了,但并不是包庇他,书记一直都在找他谈话,争取让他自首”。
“凭什么?!”
李学武瞪了瞪眼睛,问道:“他凭什么能享受自首的机会?凭他是副厂长啊?”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有些激动地往这边走来,赶紧山前一步,挡在了侧面,没让李学武继续往前走。
而李学武也没打算跟杨凤山动手,他的理智还在,这个时候的他无比的清醒,只是放下了所谓的面子罢了。
“呵呵,自首,谈话,有个屁用”
李学武冷笑道:“现在保卫科已经在查肖力同的家属了,只要吐了口,我要不把他查个底儿掉,我算他脑袋长的硬”。
“包括你在内”
李学武看了看脑袋上包裹着白色纱布的杨凤山说道:“你也少特么跟我说什么禁不起折腾,你自己在玩什么招数你自己心里清楚,挨这一下子都是轻的,下次我认可背个记大过,也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抢救室”。
“处长”
门口,沙器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对着李学武汇报道:“刑侦的刘队、纪监的向处、调查部的姬科长都到了,正等您呢”。
李学武看了眉头皱的更深的杨凤山一眼,道:“我说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给他捂了盖子谁知道,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前天的案子,少特么刮着我,让我看见什么警告处分,以后再有事,保卫处再出一个现场都算我白干这个处长”。
说完,李学武也没搭理徐斯年的阻拦,径直往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的沙器之听见办公室里面的火药味也是瞪大了眼睛。
感情徐主任给处长看得那个关于处长对前天那个事件应受的处分是警告啊。
这倒不算是什么重要的处分,半年就会消除掉,但看处长现在的意思是,不想陪着他们玩这个游戏了。
太深的东西沙器之不懂,他只知道,厂长和李副厂长之间在角力,而前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保卫处出现与否,处置如何都是要背处分的。
李学武在这件事上面并没有斤斤计较,就当陪着两人玩了,挨一个处分就挨一个吧。
但现在不同了,以前李学武给厂长行了许多方便,可厂长在这一次却是因为错误的判断了那人的道德底线,让韩雅婷受了伤,这件事向着不可判断的方向行进了。
办公室里,徐斯年看着半敞开的门,李学武带着秘书已经离开,再看还在抽烟的厂长,低声劝道:“这件事还是要妥善处理,他现在听不进去劝的”。
“是我的错”
杨凤山点了点头,再次抽了一口烟说道:“但毕竟是这个时期,他也确实是做过许多工作的,能劝他自首自然是好的,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的极端”。
“可现在李副处长认真了”
徐斯年皱眉道:“即便是杨书记同薛书记给您佐证,也避免不了上面的追责啊”。
“追责就追责吧,毕竟是产生了责任的”
杨凤山将手里抽完的烟头按灭在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回头看向徐斯年问道:“刚才他是不是想拿这烟灰缸砸我来着?”
“不能够”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看了杨凤山一眼,说道:“他这个人越是着急的事儿越是沉稳和清醒,更不会做出格的事”。
“是啊,真难得啊”
杨凤山感慨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李学武规整的办公室,这才带着徐斯年往出走。
路过三楼会议室的时候两人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但并没有停下脚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两人还是清楚的。
下楼梯的时候,杨凤山看着各个部门都已经亮起了灯,还有人在值班,便对着徐斯年问道:“你觉得他需要多长时间能破案?”
“破案?呵呵”
徐斯年无奈地笑道:“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破案呢,今晚他就得动手,您没见他把谁叫来了?”
“他们三个是铁三角了,在钢城的事您又不是没听说”
徐斯年跟在杨凤山的身后,嘴里也是提醒道:“各自的手段和性格都是相当的,根本不在乎证据不证据的”。
杨凤山也是点了点头,道:“是啊,让他为难了,也是咱踢到铁板上了”。
“跟您没关系,他不是冲着您”
徐斯年看得还是清楚,也更了解李学武的性格。
别看有人说李学武冲着薛书记发了火,但那是因为案子摆在那儿,薛书记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可对杨厂长,如果不是在楼上办公室里,李学武也不会说出那些话,今天真把李学武整急眼了。
要说起来,徐斯年最清楚这里面的情况,要打厂长的板子也不应该。
作为班长,杨凤山是有责任管理副厂长一级的,更有督促和劝导的责任和义务。
在发现班子里成员有重大违纪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纠正和劝导,这是正常的。
但在李学武的这边不这么看,如果没有人员伤亡还无所谓,可现在一死一重伤,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尤其是薛书记,更是被李学武骂的没脾气,就是因为在他手里出现的问题。
如果他能坚持原则,尽快上报,申请对相关责任人的调查,也就没必要为了拖延时间,重复调查,让韩雅婷出了这次的事。
无论什么样的理由,无论什么样的出发点,事故已经造成了,杨凤山今晚来这边的道歉也是没有了意义。
杨凤山是有他的处事方法的,也有其匹配位置的做事要求,不能随心所欲。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该承担的,他一样都跑不了。
现在更多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李学武因为他的失误,已经对薛直夫同杨书记的做法产生了意见,不给他一个合理的处置方案,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
别以为李学武所说的话就是威胁,就是气话,李学武今天跟他说的,并不仅仅是代表他自己,更是代表了保卫处所有人的意见。
领导也不能拿下面的人当球耍啊,且看保卫处所有部门的人都没有下班就知道,保卫处的人心齐了,愤怒也已经爆表了。
厂办公楼这边好多人都在等,等杨凤山去见李学武的结果,也在等李学武将要处理这次问题的意见。
就在杨凤山回到办公室以后,徐斯年便接到了秘书处传来的消息,邓之望要了车准备下班。
“让他走”
杨凤山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扶着桌子对着看过来的徐斯年说道:“既然他都不准备要脸了,咱们也就别煞费苦心地帮着他兜着了”。
“是”
徐斯年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来汇报的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见到徐主任出来便说道:“邓副厂长下楼了”。
“找死!”
徐斯年瞪了瞪眼睛,推开了秘书,疾步往楼梯口跑去。
可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邓之望的腿快,这会儿邓之望人已经到了主办公楼的大厅了。
楼门口的台阶下面正停着一台崭新的伏尔加,这是他接手居民区项目后,来轧钢厂真正掌权才配置的新车。
原来的是一台嘎斯69,是厂办协调的,破旧的很。
而居民区项目一落地,他便接到了好几家单位的邀请,谈的都是工程施工的问题。
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跟建筑单位谈工作自然没有问题。
但是,他的秘书通过牵线搭桥,联系到了原单位的关系单位,这边的意思是经济调配,给轧钢厂一个新车指标,算是原单位的意思。
而那个关系单位则是有人单独跟他联系了几次,这才有了居民区项目施工单位确定的情况。
这个时候可没有招投标,更没有货比三家,全由相关的负责人确定。
关系单位的情况具体如何他没细考虑过,不过这车他是真真的喜欢。
凭什么谷维洁一来就有新车,他却是要坐旧车,还不是手里没权,放屁不响嘛。
再看他现在的车,不是比谷维洁的要好的多,甚至比厂长的车都要好。
李学武对这台车倒是并不陌生,因为娄家的车就是这样的,也是这台车的样式让他在看过一次便有了印象。
在茶楼门口,一眼就盯上了这台车,想不看见都不行。
这会儿邓之望从楼里走了出来,却是没见着新配的秘书没有下车开车门子,便有些皱眉。
难道真觉得他日落西山了,连这点表面工夫都不做了?
可奇怪的是,秘书没下车开车门子,司机竟然也没下车。
邓之望不由的火大,刚想拉开车门子上车教训两人一顿,却是瞧见后车门子自动打开了,李学武从车上走了下来。
“车不错”
李学武杂么杂么嘴,甩上车门子,伸手拍了拍被擦的锃亮的车顶,对着邓之望夸了一句。
“你……”
而邓之望满脸错愕和惊吓地看着李学武,手指指着,却是又看到从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嘴里的话也噎住了。
这人他没见过,但从对面保卫处走出来好些人却是让他有了心惊肉跳的悸动。
“你们要干什么?”
“嘘~”
李学武竖起食指对着邓之望比划了一下,道:“天晚了,邓副厂长就甭回家了,正好招待所有给您准备的房间,今晚开始,就去那边住吧”。
“我……我不去~”
邓之望还想挣扎,却是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治安员给钳制住了。
李学武躲开了身子,亲自给邓副厂长拉开了车门子,微笑着说道:“当然还是这台车送您过去,别白置办了,毕竟最后一趟了”。
说完,待治安员下了狠手,动了小动作,将邓之望拉上车后,李学武这才关了车门子,转头对着满脸冷汗的司机说道:“知道往哪儿开嘛?”
“知道知道”
司机点头如捣蒜地回答道:“李副处长我知道”。
李学武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车顶,道:“出发吧”。
姬卫东撅了撅嘴,往对面看了一眼,看着李学武站直了身子,两人之间的车子离开,这才问道:“有必要这么复杂嘛?”
李学武晃了晃手指,对着姬卫东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心理学”。
“怯~”
姬卫东撇了撇嘴,道:“说我干活糙,你也不咋地”。
李学武没跟他犟嘴,转头对着向允年说道:“这次还得劳您主持工作,辛苦了”。
“李处长客气,老交情了”
向允年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孔,跟在钢城的时候一个样。
半个月不见,还能变多少,无非就是同李学武之间的关系更加的复杂罢了。
没关系不复杂,上次的情况不好明说,单看这一次,一听说是轧钢厂李副处长的事,科室里踊跃加班的样子让他差点真以为这些人都是先进个人了呢。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出搬审讯椅的保卫处人员,向允年歪了歪嘴角道:“其实在这边也没关系的”。
“还是别了,不好叫你们难做”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只是搬过去而已,又不费多大力气”。
一般来说,对干部的审查会选择招待所,或者是条件较为合适的办公室里。
而在审查期间是不上铐子的,只是被看押坐在桌椅上,或是受审,或是写材料。
这一次对待邓之望不同,李学武特意给准备了保卫科审讯室的铁座椅,更是叫了保卫给特意抬过去,待遇极高。
姬卫东有些不耐烦两人的废话,冲着李学武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如果还得墨迹一会,我就先去医院”。
“带姬科长去医院”
李学武转头对着沙器之吩咐了一句,随后又对着姬卫东说道:“晚上九点吧,正式开始”。
“啰嗦”
姬卫东撇了撇嘴,由着沙器之领着,上了自己的车,往厂医院去了。
李学武这边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对面站着的向允年,道:“得辛苦您了,我的人会帮您做好服务工作的,一应要求都跟他提就是了”。
“任安”
说着话,李学武对着站在保卫楼门前等待着的任安招了招手。
“这是我们处保卫科保卫股的股长任安”
“处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