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开的很快,这会儿街道上的车辆倒是不多。
李学武看了窗外一眼,对着沙器之问道:“让你问韩科长调查小车班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在审查阶段”
沙器之转回了身子,看着李学武说道:“我去问过一次,韩科长没有细说,只跟我提了一嘴,好像牵扯的有点多,薛书记那边要求她配合完成调查呢”。
“哦,那就好好配合吧”
李学武微微皱眉,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说。
韩雅婷调查的这个案子是李学武让做的,将案子报到纪监那边也是李学武同意的。
但具体的细节李学武是没有过问的,一切都以韩雅婷为主。
既是锻炼,也是考验。
保卫科的科长,在轧钢厂里这些科长里面数,也是个响当当的位置了,没有点真工夫怎么能降得住妖魔鬼怪呢。
这一次,李学武交给她的任务,只要做好了,便能让她在厂里站住了脚。
好家伙,李学武就爱下克上,带出来的队伍也是这个德行。
抓了副厂长的秘书和司机不说,现在将小车班这些领导的司机叫过去挨个做笔录。
虽然事后都放了,但就像紧箍咒一般套在了这些人的脑袋上,时刻紧张着。
处理不处理他们都不着急,现在案件主要由薛书记负责,反正他们也跑不了,看样子是要先办大的。
其实沙器之也能想的到韩雅婷不跟他说案件具体情况的原因,更知道她正在查谁。
保卫科就在一楼,出来进去的也是方便,值班室就见着薛书记带着人来过保卫科,来人里面也有没见过的生面孔。
当然了,这些事情他都在收集和跟踪,只是没有跟李学武说罢了。
毕竟没有结果,也没有进展,韩雅婷那边也没有要通报的意思,说也是没意思。
指挥车直接开进了分局的大院,正停在了大楼门口。
李学武跳下车,示意跟着自己下车的沙器之道:“去我办公室收拾收拾,老不来,别落灰”。
“知道了”
沙器之跟在李学武的后面,嘴里应着,心里却是明白领导的意思。
那办公室李学武即便是一年不来也不会落了灰的,除非李学武调走了,或者不在这边了。
机关里的事,沙器之明白的很,处长让自己去办公室无非就是摆摆样子,给那处办公室增加点儿“人气儿”。
意思也就是来了别闲着,让人看着他不是尸位素餐就成了。
两人在楼梯口分开,沙器之去了李学武办公室,李学武则是去了郑富华的办公室。
上午约好的时间,李学武敲了一下郑富华半敞开的办公室门便走了进去。
“来”
听见敲门声,郑富华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李学武,便用手点了一下对面,示意李学武坐。
李学武看了门口一眼,见郑富华的秘书不在,便在茶柜边上倒了一杯白水端着走到了郑富华的办公桌前面。
“您要吗?”
“还有,甭忙活”
郑富华摘了脸上的眼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量了李学武一眼,道:“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胖了点”。
“您净闹,才几天不见啊”
李学武笑着坐下,将手里的包放在了一边,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盒药放在办公桌上,推向了对面。
“啥玩意?”
郑富华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盒,又看向了放好包的李学武。
“戒烟药,片状,微苦,想抽烟了含一片”
李学武笑着解释道:“我们领导靠这玩意戒烟呢,说是效果还可以,同仁堂的,我跟我爸问了一下,没什么副作用,您试试”。
“是嘛,这玩意管用?”
郑富华听着李学武关心的话,心里是暖呼呼的,还知道跟他爸问一下,确实是有心了。
手里拿起那盒药,重新带上了眼镜仔细看了一下,嘴里说道:“连你都劝我戒烟了,我确实是老了啊”。
“呵呵,您可别拿话磕打我”
李学武轻笑道:“戒烟不分年龄,全看需要,您这身体不是老了,是累了,该戒烟了”。
“嗯,听你的”
郑富华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拆了包装盒,看了看里面的药片,道:“这玩意儿贵不贵?”
“放心吧,至少比烟便宜”
李学武身子前倾,从郑富华手里接了药盒,拆了一片示意郑富华尝尝。
郑富华看了李学武一眼,捻起药片放进了嘴里。
李学武看着他这幅模样,也是笑着说道:“咋地,害怕我给你投毒啊?”
说完,一边收拾了药盒,一边介绍道:“一盒两毛钱,最初可能用的多些,慢慢药效上来了,控制住了也就用不了多少了”。
“还行,不算苦”
郑富华啧了啧舌,微微皱眉道:“如果真能戒了烟,别说两毛,四毛也成,你老婶说我几次了,我也是戒不掉”。
“主要还是工作压力的问题,我也是一样”
李学武示意了一下手里习惯性掏出来的烟盒,随后放在了桌子上。
“要是您真能戒掉烟瘾,记得让我老婶给我做顿好吃的,还没去过您家呢”。
“你还差我们家这顿好饭?”
郑富华轻笑了一声,道:“再说了,我们家住哪你不知道啊?自己不去怨着谁”。
“您这么小气,我哪里敢上门”
李学武笑道:“还欠我一顿饭呢,现在是提也不提,念也不念了”。
郑富华自然记得这件事,但这会儿却是嘴里的动作一停,好似不知道似的问道:“欠你顿饭?什么时候的事儿”。
“嘿嘿,您别戒了烟也把欠账戒了”
李学武抱怨了一句,随后敲了敲烟盒,问道:“怎么?我一说,您就真到了要还我这顿饭的地步了?”
郑富华眯了眯眼睛,看着李学武问道:“都听谁说的?王小琴?”
“还是沈放?”
郑富华收了笑脸,看着李学武说道:“我还没说你呢,最近躲哪儿去了,开会也不来,就让政委来,你结婚乐不思蜀了啊!”
“结婚谁不高兴”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躲着不来是怕看见您给我演廉颇老矣那一幕,现在看着您还不错,像是能支撑几年的样子”。
“呵~”
郑富华瞥了李学武一眼,问道:“见着我还在这挺遗憾是吧?”
说完这句,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眼睛却是看向了窗外,道:“放心,我要是调走,先把你调过去”。
“我才不去西城呢”
李学武撇嘴道:“乱糟糟的,哪里有东城这边舒坦”。
“你还挑食了?”
郑富华转回头看着李学武说道:“如果让你去西城干治安处处长去不去?”
“不去”
李学武挑着眉毛说道:“您也少咔嗤我,如果您真要走,记得还我的饭就行,恕不远送”。
“哼~那我还是留对了”
郑富华瞪了李学武一眼,随即微微叹气道:“没去是对的,去了你就等着给我送行吧”。
“这么严重?”
李学武微微皱眉,道:“别不是奔着您来的吧?”
郑富华摆了摆手,神情有些落寞地说道:“西城老张下去了,从他那边开始的,我这边也不知道是谁提起的,好在高局说了话”。
其实局里这边的情况李学武知道的不多,他是外来户,无论是前世的记忆,或者是现在了解到的,只知道市局里的事。
东城这边他也是通过沈放和王小琴知道一些,就怕沾染了因果,所以躲的远远的。
依着郑富华所说,他躲了这边还真就是对的,别不是抡过来一棒子,再给他着了个边就麻烦了。
刚才说的调自己去西城,可不是好事,说不定有多少雷在里面呢。
这个时候宜静不宜动,俱乐部上周的聚会,大家讨论的结果就是,近期以稳定为主,不调动,不升迁,不外放。
收住基本盘,先看看风向再说,郑富华这边也是如此。
西城管着学院路那边,又管着那么多大学和艺术院校,李学武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想着往那边凑呢。
郑富华所表现出来的劫后余生之感,不像是装的,那就是真的。
怪不得自己提了给治安大队增员,他和高震都默许了。
也别说什么自己背景深厚,也别说什么自己法力高强,现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不寒碜。
前提是你得有个足够厚重的龟壳。
两人说到这,其实就都说不下去了,互相沉默了片刻,还是郑富华的叹气打破了办公室里沉重的气氛。
“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说说”
郑富华看了李学武一眼,又从药盒里拆了一片出来放进了嘴里,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光是一个治安大队吗?”
“还能有啥?”
李学武吊了吊眉毛,道:“再有点啥我有几个脑袋顶上去?”
回了郑富华的疑问,李学武又捏了捏打火机,道:“借着东风还能蓄一点势,要真是敢倚疯撒邪,别不是被当了典型”。
“你也是猴精猴精的”
郑富华嘴里动了动,看着李学武说道:“算准了我能接受多少是吧?”
“呵呵,主要还得您扛旗不是”
李学武倒是想的明白,说的也直白,明目张胆地告诉郑富华,自己就是拿他当保护伞呢。
别的且不说,这治安大队几百人在这儿,无论是高震,亦或者是郑富华自己,都是很有底气的。
光说不行,真遇着事儿了,你得真能拉出人来。
李学武这人怎么样,郑富华和高震都是了解的,能力就不说了,功劳在这摆着呢。
但看人品,是能够放心将治安大队交给他的样子。
李学武也是不负所望,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将治安大队带出了个样。
这一次郑富华脱险,有高震在局里说话,更多的还不是他手里的这只队伍发挥了重要作用嘛。
且是地震那一次,大街上的巡逻车一趟又一趟,干练的制服,优秀的装备,威严的气质,治安大队一亮相就给有心人镇住了。
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队伍了,再看几次治安事件的处理,巡逻力度的警备程度,让内行看出了不少门道,也让外行看了个热闹。
西城老张被处理,有一个理由便是西城的治安问题,调郑富华的一个理由也是东城的治安成绩。
说话硬不硬,还得看手里的家伙。
郑富华不介意手里的家伙再厉害一点,高震经历了郑富华这一次的事情也是有了警觉,同样不介意这一点。
所以在王小琴上报了扩员改制的申请后,两人在会议上的态度才是那么的明显。
当然了,分局这边的其他人也都能看得出来,感受的出来,会议上也都是在打马虎眼。
光是看没人站出来反对就知道局里的意思了。
“您给我个标准”
李学武挑了眉毛道:“我能招多少人,您能不虚”。
“少扯淡,我啥时候都不虚”
郑富华瞪了李学武一眼,这小子脑后有反骨吧,说话怎么净往自己肺管子上戳?
“是是是,您不虚,可您倒是说个数啊!”
李学武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嘿笑着说道:“可千万别说一千也行,三千也中的话,我可没那个能耐给您背黑锅”。
郑富华现在能确定了,这小子就是有反骨,顶不是个东西了。
活儿还没干呢,先跟自己讲起条件来了,还不背黑锅。
“数嘛,我也不好说”
郑富华开始打起了哑谜,手肘拄在胳膊上,看着李学武问道:“我先问问你,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十万”
李学武好笑道:“沿着东城挨家挨户站一个,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郑富华抄起手边的药盒就要冲着他打过来。
“不是您让我说的嘛”
李学武摆手遮挡,笑着说道:“多不讲理啊,这道题还能有答案?”
郑富华扔了手里药盒,点着李学武问道:“我是问你现在的财政压力能够承受多少,真给你十万你都不知道怎么摆阵,还跟我吹这个”。
李学武也是服输,真给他十万,别说摆阵了,就是吃喝拉撒睡的问题他都搞不定。
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套套郑富华的话,这道题也确实没有答案,没法说。
“治安大队的情况您也知道,一直都是靠上次的特殊经济过活”
“再有就是同轧钢厂的合作,有些培训和器材的销售,很少”
既然郑富华问了,李学武当然是要哭穷的,能化缘凭什么自己做着吃啊。
“要照这种状况计算,恐怕维持现在的规模还能行,明年都不好说呢”
“还明年?!”
郑富华哼声道:“先把今年过了再说吧!”
说完敲了敲桌子道:“你也别光想着局里给你拨多少预算,那点儿钱还剩多少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关键还是在你自己”。
“那就一千五”
李学武这也不算狮子大开口,甭管上面答不答应,先把指标定一下,哪怕是人慢慢招,钱慢慢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