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小公主奶声奶气地又对着赵钦叫了一声父皇。赵钦方重看了一眼贤妃,道:“好好教养小公主。”
“是。”
赵钦一回到福宁宫便闻到了淡淡的香椿的香气。淡青色的宫装令赵如意的眉眼都添上一层高级感。虽说从小到大国公府都未克扣过她的花用,但这样的上好的料子,却也是她从前从未肖想过的。
皇上驾到,众人皆是要行礼的,即使福宁宫内,皇上对赵侍御的另眼相看众所周知,但赵侍御一向重规矩,从不恃宠而骄。说来,人也奇怪。若是别人这般,赵钦自然只觉得这人懂事,但若这份懂事体现在赵如意身上,赵钦便总觉得别扭。
又想到今日早朝那雪片般的折子,这别扭里就又多了些胶着的暧昧。赵钦于是亲自上前扶赵如意起来,又与她说:“御膳房今天可是做了香椿?”
赵如意脸上并不挂一丝笑容,倒是闻到他身上小女孩儿的奶香,心知他是被其他事绊到了现在。心里清清静静地,又想起自己之前与他在福宁宫门前九重台阶前的对话,忽也从容起来。
“这正是吃香椿的时节。”
赵钦像是知她心意,握着她的手略用力,像是要解释什么,又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四目相对间,他忽与她道:“今天有言官上本,请立中宫。”
赵如意眼睛一眯。
赵钦未看漏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端凝。
“这样快。”她说。
他于是也笑。
“是啊,这样快。”
——
赵国公府。
赵国公近来得一美妾,所谓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如今的赵国公像比从前足足年轻了五岁。赵国公夫人亦不见老态,公侯之家消息从不闭塞,自从赵国公夫人得知赵如意入福宁宫做了女官,心中便总有些念头,隐隐的总是按不下。
却偏偏赵渊已是被记做了嫡出。
今日,赵国公罕见地放着美妾不理,竟来了正妻的院中。赵国公夫人素知丈夫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国公这等出身,资质亦不差,虽碍于出身难做成一等臣子,但总是不愁仕途。如今妻妾和睦,两个儿子皆还年幼,三个女儿,一女为妃嫔,一女为女官,虽说不像是一等豪门的格局,却也不算败落。
既是这样岁月静好,丈夫此来,当是为了宫中事。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赵国公夫人难免打起精神。叫人添了普洱,又上了一些新鲜果子,望着丈夫那张喜怒不辨的脸,赵国公夫人亦是淡然。
“今日早朝有言官上本,请立中宫。”
似是平地一声雷,赵国公夫人看向丈夫,眸中闪烁出难言的复杂。
翌日,赵国公夫人请进宫探望贵人。如今宫中宫权归寿康宫与福宁宫同有,而赵如意如今只是女官之身,只管宫内示意,因此外命妇的牌子是递到太后宫中的,太后不喜赵国公夫人为人,便对慈姑姑道:“赵国公夫人思女心切也在情理之中,近日哀家精神气短,叫她明日不必过来请安。”
“是。”
赵国公夫人一向不得寿康宫待见。赵国公夫人是心思细腻之人,此时担忧女儿前程,难免多想,对应嬷嬷道:“太后娘娘对我一向冷淡,近来我细想,总觉得当是有什么缘故。”
应嬷嬷端来一口热茶,像是忆起什么似的,不过轻飘飘地道:“太后娘娘性情如此。”
捻一捻佛珠,赵国公夫人呷了口茶,似是想说什么又终究没说,眉毛似皱非皱,却说:“让他们将诰命服先找出来,小节上别叫人抓着错漏。”
“是。”
赵国公夫人闭目,遂不说话。应嬷嬷方慢慢带着侍婢退了出去,独留赵国公夫人阖着眼修身养性。却说赵惜柔听说母亲将要进宫,不知怎的竟觉得莫名心慌。崔选侍正替她涂蔻丹,像是察觉到主子心中的震颤,崔选侍按一按赵惜柔的手:
“主子莫慌,成败也就这一举了。”
“若母亲知道,定是不赞成我的。”
赵惜柔哀哀叹道。
崔选侍听罢,面容也凝重了,扣着赵惜柔的手略用了力,声音却还温柔。
“说句不恭敬的话,赵侍御好了,也是国公府的脸面。夫人疼娘娘甚深,但夫人一样也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也当以国公府的脸面为重。”
崔选侍这一番话更加令赵惜柔寝食难安。又想到母亲那素来端方的面孔,明明椒房请安这样的喜事,硬生生叫赵惜柔过出愁云惨雾的气氛来。
赵惜柔看着尚在壶中的祁红渗出袅袅幽香,终是慢慢定下心来。这茶香,即使四散也不过依旧困于这四方天地,就如这命途,人已在局中,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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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还放在寿康宫,是因为要讲一讲上一辈的事
这篇整体起伏不是很大,其实也不符合现在大部分网文的套路,故事内容也不算可圈可点,挺平淡的,没有什么爆点奇点爽点。但怎么说呢,算是我的一个情怀。上个马甲的第一篇文就是宫斗文,那篇文大概写了几章就被编辑敲喊我签约,虽然扑了这么多年,扑的换了四个编辑了好像(微笑
现在行文思路有所转变,如果在追《女配[快穿]》的姐妹可能会发现这篇和女配真的,非常不一样。
这篇不会写很长,接下来10-20章以内就能写完,可能还包括了番外。因为以后写纯古风的文的几率不会太高,所以这篇会按我21年之前的行文思路和逻辑写下去,也算是对从前风格的一个交代吧。
第62章 寿康宫(6)
赵国公夫人进宫前,赵惜柔求见贤妃。贤妃如今有女万事足,何况日后公主出宫建府,也是能接生母出宫的,她的日子因此很有盼头,许多事早便看得淡了,尤其淑妃被贬为何嫔,宫权又尽付寿康宫与赵侍御之手之后,贤妃便知帝王心之所向。
只是贤妃明白,赵惜柔却未必明白。于是她依旧以为贤妃仍是愿与她合谋的贤妃。不过赵惜柔到底是赵侍御的嫡姐,赵侍御日后若真有大造化,赵国公府就不能败落,赵国公府只要不败落,赵惜柔就能平平安安的在这宫里活着。
这么想着,像赵惜柔这种蠢人,却真是一等一的好命了。听说她曾还坑过赵侍御,可为着家族计,赵侍御也不能真把她如何。无非是敲打冷落,倒不能逼她去死。
贤妃将门出身,她对于蠢人的不耐烦自然也不像淑妃那样婉转,因此当赵惜柔见到贤妃时,便能在她脸上见到一丝挥之不去的冷意。
赵惜柔当然不知这是贤妃已是厌了她的缘故,更不知在贤妃心中,已认定了赵侍御日后恐有大前程。不过贤妃一向气度娴雅,见赵惜柔规规矩矩与她见了礼,便也不多为难她。紫金色的铜炉雕刻繁杂的花纹,一缕袅袅的白烟浮过贤妃面前,令她娴雅的面容染上了三分朦胧。
赵惜柔自然无暇欣赏贤妃的美貌。她与贤妃潜邸时便相识,如今淑妃已经是何嫔了,宫里妃嫔数她和贤妃出身最好,如今外头请立中宫的折子雪片子一样的飞,赵惜柔虽不知朝堂事,但多少也闻得了一些风声。
也因这风声,她看赵如意越发碍眼。虽不知道她在御前究竟是个什么景况,但她得圣上青眼是肯定的。而更让赵惜柔堵心的是,虽说她只是个庶女,甚至没有母族,但她出身赵国公府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