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头,才看见桌上摆着的小玩意,像是小孩儿玩的七巧板,但又和那不太一样。底下是个大圆盘,画的是几个小孩儿在花园里扑蝶,旁边还有架秋千,上头坐着个梳花苞头的小姑娘,身后有个小郎君在推秋千。旁边则散落着许多块木片般的东西,什么形状的都有,阿梨翻过来看了眼,发现后面画着的,与那大圆盘上的画是一样的。
倒是十分稀奇。
“哪里来的?”阿梨顺口问了句。
冬珠正在另一旁摇扇子,闻言便回话,“方才卫大人送过来的,说是旁人送的,他家里也没有孩子,便送来给小娘子玩。”
阿梨不由得想,卫大人对岁岁倒是挺照顾的,似乎颇喜欢她。今日见面那会儿,见岁岁记不得他了,还有些失落,虽藏得深,却还是被她给看出来了。
不过,卫大人那个年纪,应当已经娶妻生子了,只不过也不知为何,并不见他有什么动静。阿梨随意想着,但她一贯不是爱管旁人私事的人,更不会去做媒,也只是一想,便那么过去了。
很快到了入夜时分,李玄依旧还没回来,阿梨陪着女儿用了晚膳,便坐在临床的小榻上玩那卫临送过来的小玩意。岁岁对新玩意还觉得十分新鲜,玩了一下午,也只拼了一半,执拗地非要拼完才行。
正这时,外间有了动静,阿梨推开窗户,便恰好见李玄从院子里进来,一身竹青的长衫,束着冠,面上冷淡淡的,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待进了屋子,撩了帘子进来后,他的面色却柔和了下来。也是进来后,阿梨才发现,李玄长衫皱巴巴的,衣摆上更是灰扑扑的,面上也有些红,像是那种被日头晒伤的红。
“这是怎么了?”
阿梨要穿了鞋子下榻,却被李玄一句话给叫住了,道,“别忙活,我去换身衣裳再出来。”
阿梨只得隐下,等李玄洗漱了番,换了身衣裳出来后,阿梨才又问了遍,“不是说与大姐夫他们一起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说罢,又催促冬珠去取晒伤的膏药来,洗了手,沾了药膏,一点点给李玄涂着。
李玄靠在枕上,仰着脸,方便阿梨在他面上涂药,清凉的药膏沁入肌肤,有些许的刺痛,他倒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睁着眼看阿梨,见她如玉般的耳垂,忽的便意动,一抬手把人搂怀里了,也就见岁岁还在,忍着没做其它的。
阿梨身子重,也不好挣扎,见李玄也没有其它的动作,便也由着他了,又问,“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怎么弄得啊?”
李玄侧过身,无奈一笑,道,“二姐夫真是记仇。”
不过昨夜那点小事,今日出门,周列便盯着他,非要与他骑马打猎,大热的天,足足晒了一整日,不过,他不好过,周列那头也没好到哪里去,那脸上红得比他还厉害。
提起二姐,阿梨立马想起了今早的事,便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二姐要告病啊?”
李玄大大方方点头,又道,“她若不告病,我便告病,你留着照顾我,也不必去祖母那。”
阿梨才算明白了李玄所谓替她解决是这么个意思,但也懒得问了,仔仔细细替男人看了看脖子和后背,没发现晒伤的痕迹,才安了心,托腮道,“明日便要回侯府了。”
李玄坐起来,搂着阿梨的肩,温声道,“你日后还想回来,我陪你便是。”
这几日,他也发现了,阿梨在苏家,比在任何地方都要自在。
第109章
回到侯府, 没几日的功夫,阿梨便从婆母侯夫人那里得了个消息。
侯夫人说起时,她正带着岁岁在正院喝茶, 岁岁窝在祖母怀里, 正饶有兴致玩着侯夫人刚送的流苏簪子,缂丝的金簪, 簪头是簇铃兰花,模样小巧可人, 正适合岁岁这个年纪戴。
“我听老王妃道, 今岁陛下的生辰, 太后打算大办。宫里好些年没有什么喜事了, 倒也该热闹热闹。”侯夫人边替孙女戴上小簪子,边对阿梨道, “若是要大办,咱们婆媳俩自是要进宫的。只是如今天热,你肚子又这般老大, 到时候怕是受不起这折腾。”
阿梨倒不发愁,她觉得自己身子挺康健的, 倒没到那个地步, 但说到进宫, 她便有些发憷, 打心底里不乐意去那个地方。
但这事她愁也无用, 该进宫还得进, 也不能总是告病, 一回两回便罢了,次数多了,总归是不好。
从正院回了世安院, 一进门,便见李玄已经回来了,正靠坐在榻上,翻看着她随手摆在那里的话本。看他一身青绿长衫,应当是回来有一会儿,连衣裳都已经换了。
阿梨进去,在软榻边坐下。嬷嬷则抱着岁岁去洗漱了,小家伙在正院玩疯了,阿梨方才摸了一下,连里头的小衫都半湿了。
李玄抬眼,便见阿梨没什么精神似的,整个人怏怏的,还以为她如何了,放了书,去握她的手,温声问着,“怎么了?”另一只手便去摸她的额头。
阿梨微微仰着脸,将今日在正院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末了才道,“每回入宫都要发生点什么事,我真是怕了。”
李玄闻言倒是笑了笑,“这事也值得你发愁?倒是确有这事,过几日怕是便要下旨了。不过你放心便是,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去便是,出不了什么事。”
阿梨抬眼,“真的啊?”
李玄则笑,“自然是真的,我哄你做什么。你安心去便是,就是一顿宴而已。”
李玄说罢,便去拿小案上的核桃,剥出核桃肉来,时不时朝阿梨嘴里塞一块,等剥了四五个,便停了手,叫丫鬟进来收拾了。
阿梨被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似的嚼着,她怀着身子,每日又什么事都不用愁,只管吃吃喝喝,便长了些肉,脸也圆了几分,下巴也不如以前尖了,看上去反倒比平日稳重的模样小了几岁般。
李玄看着,不由得便心头发软,抬手替阿梨揉着后腰,他力道不轻不重,比没什么力气的丫鬟揉得舒服多了,又是特意和嬷嬷学过的手法,片刻的功夫,阿梨便舒服得钻进他的怀里去了,跟只猫儿似的。
“困了?”揉了有一会儿,李玄见怀里人没什么动静,温声开口问。
阿梨摇头,“还好,不是很困,白日里和岁岁睡了午觉的。”
李玄闻言便道,“那便不睡了,省得夜里睡不好。”顿了顿,还是怕阿梨睡着,索性便寻了个话题,问,“你身边那个叫冬珠的丫鬟,可许了人家了?”
阿梨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精神,事关自己身边的丫鬟,她还是很关心的,“还没呢,你那有人?”
李玄嗯了声,道,“李福想替他儿子求了冬珠,我还没答应。眼下这时候,院里也不方便进新人,还是老人伺候着放心。好在你那丫鬟年纪也还不大。”
阿梨却没听见后半段,外院的管事她接触得不多,那什么李福,她并不认得,便问,“那李福儿子叫什么啊?生的什么模样?我找个机会问问冬珠,看她是想许给府里人,还是有别的打算……”
李玄只是随意找个话题,自不会关心妻子身边的丫鬟的婚嫁之事,对李福儿子自然更不清楚了。但见阿梨睡意全消,目的便也达成了,便也回了几句。
阿梨却对身边人很在意,但是就像李玄说的,如今世安院的确不方便进新人,少说这两年她是离不得冬珠的。这么一想,阿梨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耽误了冬珠,打定主意要给冬珠几个丫鬟的嫁妆准备得厚些。
不管外嫁还是留在府里,总不能让这些跟着自己,吃了亏。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很快太后的懿旨便下了,今日陛下的寿辰果然要大办,有品级的命妇都要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