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梁慎行的维护,她自然也看得出,虽说没真的出事,但阿梨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记他这份好的。
梁慎行微微撇开视线,镇定道,“掌柜客气了。”
阿梨又谢过一番,便回了后院去,打算把女户的凭证收好。
她一走,几人便又回了自己的位置,算账的算账,接待客人的接待客人,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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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客如云客栈
临街的方向,三楼的位置,有一扇窗户正半开着,一人站在那里,初春的日子,却披着玄色鶴麾,底下是竹青如意纹织金蜀锦圆领的袍子,腰间系着块白玉,清冷贵气,那人的脸色,却比那白玉,还要白上几分。
不是旁人,正是李玄。
江州的案子,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陛下得知他此番受伤,便又派了旁人来接手,带了圣旨来,打算让他提前回京。
以他往日做派,既然已经接手,自是要做到底,半途而废,同他的原则相悖。
这一回,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剩下的事,交给了来接手的官员。
不多时,他身后的门,便被从外打开了。
谷峰走了进来,见世子站在窗边,背影清冷疏离,没急着开口打扰。
片刻,李玄缓缓转过身,朝他看了眼,眼神冷淡,不带一点温度。
谷峰便立即道,“女户凭证已经交到薛娘子手里。”
李玄可有可无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嗯”了声,抬步朝外走,边冷冷道,“回京。”
谷峰忙追上去,迟疑了会儿,鼓起勇气问,“世子,我们的人,可要一同撤走?”
话问出口,却见走在前面的李玄,脚步似乎是停了一瞬,身形也跟着一顿。
就当谷峰以为,自己能等到回话时,便见裹着玄色鶴麾的身影,已经下了楼,走出了好远。
一阵风吹过,拂起李玄的鶴麾大摆,风只一阵,很快那衣摆便落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谷峰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上去。
世子爷既然没说撤走,那他有一万个胆子,不敢自己做主。
况且,他心里总隐隐觉得,世子爷虽走得决绝,连头也未回,可心底未必放得下薛主子和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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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回到京城,已经进了三月初,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他回到府里,回了趟世安院,换了身衣裳,便去了正院母亲处。
倒也赶巧,他进门时,妹妹李元娘也在,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李玄进门,母女俩个都欣喜万分,尤其是李元娘,更是一把抱起自家胖墩似的儿子,朝兄长道,“哥哥快抱抱景哥儿。”
李玄一贯不大喜欢小孩儿,这一回却没推辞,垂着眉眼,任由妹妹将侄儿放到自己膝上,轻轻抬手,托住景哥儿的后背。
景哥儿已经能走路,只还走得不大利索,要人扶着,故而并不肯在不熟悉的舅舅身上待着,没一会儿,便扭着要下来。
李元娘在一边看得来气,心道,自家这个蠢景哥儿。
李玄却并不拦着他,小孩子活泼些才好,他抱起景哥儿,递给了妹妹。
李玄又坐回了位置,侯夫人便关切问他的伤势,她就李玄这么一个儿子,虽有女儿,可那都出嫁了,往后自是还要靠儿子的。
刚得知儿子在江州出事的时候,她魂都差点吓没了,此时提起来,眼泪还是没忍住,一个劲儿往下流。
侯夫人边掉眼泪,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些,可你这回真是把娘给吓坏了。都是一样当官,怎的旁人都是享福享乐,鞍前马后一堆人伺候,偏你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你如今都是大理寺少卿了,查案的事,就不能交给手底下的人吗?非叫娘这样操心,你要是出点什么是,让我怎么活啊……”
李玄闻言,看母亲哭成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大好受。
他沉默着,抬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肩,沉声安慰道,“您放心,日后不会了。”
侯夫人也知道,自家儿子不像别人,背后有父亲兄弟帮衬,家里那个兄弟,不拖他的后腿,害他都算好了。他从来都是单打独斗,靠自己的本事,不吃些苦头,如何能做得大理寺少卿这样的官。
俗话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她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儿子,怪她没本事,不能把武安侯拉过来,又没给他生个亲兄弟。若是她当时再生一个,三郎有个兄弟帮衬,也不至于什么都一人扛着。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到儿子空悬的后院,越发愁了。
娶妻之事,她也提了好几回了,每回提起,儿子都是一句话打发了她,说什么以公事为重。
听得多了,侯夫人也猜出来了,还不是惦记着阿梨。
可阿梨都没了两年了,总不能总是这样拖下去。
这也……
唉,侯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过些日子,再同儿子提一提。
母子三人正坐着的时候,外面的嬷嬷忽的撩了帘子进来,恭敬道,“侯爷来了。”
侯夫人一愣,武安侯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