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二字,被他说得非常平淡,像是碰巧所为,完全谈不上刻意。
虽然清岑表现得一如无心之失,却还是诚意十足道:“这原本是你的职责,今次我代你完成,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思……”
宁瑟的脑子懵了一会,接着打断了清岑的话,她回想方才种种,心中忽然有些疑惑,于是出于关切地问道:“你究竟怕不怕火?”
清岑话语一顿,没给出准确的回答。
他一声不吭地站着,目光落在了别处,过了片刻,缓声反问道:“这还用再问么?”
像是心里有委屈,但是嘴硬着不说。
宁瑟的心房立刻软成了水,她马上将他抱住,诚心诚意地安抚道:“当然不用再问了,我都知道的,你一点都不怕火,还能帮我解决火海的海啸,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和你生气呢?”
话虽这么说,宁瑟却在心里勾描出这样一幅画面,清岑分明很怕火海,但却强忍着弄出了一个结界,然后沉到海底补好了封印,又机缘巧合地解决了海啸。
她心中更是珍惜他,也将他抱得更紧。
正在这个时候,清岑低声接了一句:“我能解决海啸,也是因为运气好。”
宁瑟对此深信不疑。
她知道火海的海底有重重险境,他的手上还带着伤,若非他运气好,或许真的出不来了,所以现在她更应该好好安慰他。
“既然海啸已经搞定了,我们可以启程返回凤凰宫了,或者回陌凉云洲也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的。”宁瑟道。
清岑点了点头,刚准备答话,忽有一帮修士出现在附近,抬脚朝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依然是萧若萧掌门。
清岑蓦地想起了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
宁瑟抬眸将他看着,接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诚如清岑一贯的风格,他口是心非道:“我很高兴。”
宁瑟便知道他真的是不高兴。
汪洋火海怒涛平息,夜风徜徉在宽阔的海面上,竟是连半分波澜也没有。
天外星色寡淡,月亮被浮云遮了半张脸,萧若抬步走近的那一刻,出口的第一句就是:“我方才想害你性命,地震的封印就是我揭掉的。”
宁瑟闻言,手中立时幻化出长剑,扭头就要和他打一架。
却被清岑拉住了。nn
“我的人你也敢动?”宁瑟虽然被拉住,但仍然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目光也格外穷凶极恶,一瞬不瞬将萧若看着。
她一想到清岑差点葬身火海,而这一切的诱因都是封印被解开,解开封印的人正是萧若,她便压抑不住那一颗想打架的心。
萧若垂眸敛眉,沉下声音道:“我确实犯了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他身后的某一位修士倒抽一口气,赶忙抱拳恭声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掌门给予明示。”
“不要讲了。”萧若明示道。
那修士有点发懵,目光茫然将他望着。
这位修士心想,自己已经想好了下台阶的话,只要萧若掌门应了声,他就可以给掌门铺出一条台阶,扶着掌门稳稳地落下来,既不会伤了清岑天君的面子,也不会有损大家的和气,还能缓解宁瑟上仙的怒火,为何掌门他就这么的……不想听自己讲话呢。
修士心中略感难过。
却听萧若在此时道:“我不仅是为了道歉,也想让自己心安,我有意害人性命,若不加以惩治,迟早要沦入魔道。”
一旁的修士分外诧然,暗道他们掌门有什么说什么,又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可能并没有……那个能沦入魔道的聪明劲。
清岑似乎不太在意,依然心平气和道:“我并无大碍,何必追究你的过错。”
这一席话说得坦然,也显得他心胸很宽广。
站在一边的修士们,闻言几乎要倒戈到清岑这一边,他们心想清岑天君已经被掌门牵累,却还是这么的温煦宽和,心境果然超凡脱俗,也很值得他们钦佩。
萧若听了清岑的话,心中同样略有惊讶,于是愧疚之情更甚,拳头也握得更紧,“你不该同我大度,我之前确实想加害于你。”
“所以呢?”宁瑟怒目看他,不依不饶道:“你打算怎么办,去天宫帝阙认罪,还是直接返回天乾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自然是返回天乾山。”清岑很宽和地接了话,状似好心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途径关翠山,玉成岭,苦寒思过崖。”
讲到苦寒思过崖的时候,清岑有意放缓了语气,果不其然,萧若眸色一凛,当即应话道:“我不会返回天乾山,我必须去苦寒思过崖。”
“掌门请三思!”他身侧的修士当即出声道:“苦寒思过崖地势险峻,终年严寒,并非思过的好去处!”
周围的修士们连连称是。
萧若心意已决,就没有和他们争执,他觉得自己犯下大罪,如果不加以弥补,怕是要良心难安,抱憾终身。
那位修士见他不言不语,便猜到他主意已定,只好迂回恳求道:“倘若掌门非要去苦寒思过崖,那么三年五载过后,请您返回天乾山。”
清岑微微颔首,像是在表示赞成:“既然是平常的神仙,三年五载已经足够,菩提祖师思过九百年,但因他和别的神仙大不相同。”
萧若瞳眸一缩,恍然想到了菩提祖师思过的故事,这则故事他从小便听过无数次,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如今再对比自己犯下的错,更觉得思过九百年都不足以洗清心底污浊。
于是他沉声道:“我要思过一千年。”
一旁的修士几乎被吓愣,差点要给萧若跪下,惶恐不已道:“萧若掌门!您离开天乾山,掌门之位便要悬空,您忍心让天乾山弟子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吗?”
他的话尚未讲完,清岑便打断道:“天乾山的掌门之位,唯独萧若能坐,是该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