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祯上前扶起夏翊清:“翊儿,是父皇对不起你。”
“儿臣不敢。”
“朕原本想你回来之后好好弥补你的。”夏祯十分自责,“可……可朕要怎么补偿你?!你这……让朕拿什么来补偿?!”
夏翊清连忙宽慰道:“父皇还有二哥,还有六弟、七弟和九弟,您未来会有很多皇子皇孙,只是儿臣福薄,没有这个福分给您绵延子嗣。”
夏祯:“可你毕竟是皇子,到了年纪不娶亲,终归是会惹人非议的。”
夏翊清:“父皇,晟王也是至今未娶,只要儿臣像晟王一样,就不会有人在意儿臣的。”
“不行!”夏祯皱着眉摇头,“你是朕的儿子,你已经迈入这朝堂之中,就再没有脱身的道理!你对百姓颇多上心,也不是全然不懂朝政。王兄一辈子就跟那些诗词打交道了,他没什么志向,可朕看得出,你是想让仲渊变好的,是不是?”
夏翊清缓缓地点了点头:“儿臣只是想替父皇分忧,但如果儿臣注定会惹人非议,那么躲起来就是替父皇分忧了。不能因我一人而让皇家的颜面折损,这是不忠不孝,儿臣不能这么做。”
夏祯有些无力地说:“你说的对。一旦娶亲,这件事是肯定瞒不住的,女眷之间颇多闺房话,朕也不能保证给你娶的就一定能替你保守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夏翊清:“这件事到现在只有父皇和儿臣知晓,儿臣去找那些名医看病的时候,从来都是遮面、化名,就是怕此事被传开。还请父皇替儿臣保密,也不要告诉母后和庄妃娘娘。儿臣真的不想再有别的人知道此事了!”
“如果朕今天不提赐婚的事情,你也不会说,对不对?”夏祯看向夏翊清。
夏翊清点头:“是。儿臣不想让父皇忧心,但儿臣也不敢欺瞒父皇。如果儿臣瞒下此事接受了父皇赐婚,一旦东窗事发,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儿臣早就打算好了,等父皇提出赐婚的时候再告知父皇。”
夏祯拍了拍夏翊清的肩膀,道:“你先回府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夏翊清拱手道:“是,儿臣告退。”
夏翊清走出勤政殿看了许琛一眼,然后转身跟陈福说:“父皇刚才不小心碰洒了茶水,还要劳烦陈公公再给父皇端一杯新茶。”
陈福:“是,奴才明白。王爷您现在……?”
夏翊清:“父皇让平宁侯护送我回府。”
陈福立刻躬身道:“奴才明白了,王爷慢走,侯爷慢走。”
夏翊清朝许琛微微点了下头:“多谢平宁侯了。”
许琛拱手:“臣遵旨。”
二人一前一后往宫外走去,等走到陈福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夏翊清低声说:“上车再说。”
许琛没有出声,一路守礼地跟在夏翊清身后半步,护送他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
“怎么回事?”许琛关切地问,“今上骂你了?”
夏翊清此刻早没有了在勤政殿里的委屈和难过,满脸笑意地说:“演了一出大戏!”
“怎么这么开心?”许琛疑惑道,“刚才看你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有点红,我还以为……”
“以为父皇那茶杯是砸向我的吗?”夏翊清难掩笑意,“他那茶杯是砸给他自己的。”
许琛:“我的好王爷,你快别打哑谜了,我都担心死了。”
夏翊清笑得眉眼弯弯,把勤政殿里的事情简单地讲给了许琛听。
许琛惊得说不出话来。夏翊清伸手摸了一下许琛的下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你为了不被赐婚,居然……居然这么编排自己?!”许琛一时有些语塞。
夏翊清有些得意地说:“你都能哄得父皇不给你赐婚,我也不能太差劲不是?反正这个理由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他只能自己咽下去,我也算打消了他对我的不放心。一个有着西楚血脉的不能生育的皇子,是绝对和皇位无缘了。而且他也不会担心我觊觎他的皇位,我就是抢了皇位也没人继承。”
许琛:“……”
这都什么招数?!他觉得当时编出个不忠不义不孝的名头来糊弄今上就已经很可以了,没想到夏翊清更绝,干脆说自己不行。
车驾很快就到了寭王府,夏翊清敛了敛神色,说:“我先回府,午饭后去找你,记得给我保密啊!”
许琛点点头。
俩人在王府门口行礼告别,许琛就往公府去了。
许季亭已经把山上的事情大致跟夏祎和许叔亭说了一遍,所以二人没再多问许琛什么,一起吃过午饭之后就放许琛回府了。
勤政殿。
陈福端着茶走进殿内,夏祯坐在龙椅上以手撑头,看起来十分不悦。陈福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又去清理地上被夏祯摔碎的那个茶杯。
夏祯开口道:“陈福,朕想去看看言清。”
陈福:“陛下,雪还没化,去皇陵的路还在清理之中。”
夏祯皱着眉:“之前言清留下的东西呢?”
陈福:“陛下是说那些书册文卷还是别的什么?”
“别管是什么,随便拿来些东西!”夏祯不耐烦地说。
“是。奴才这就去。”陈福小跑着离开勤政殿,不一会儿就端了两个锦盒进来。
夏祯挥了挥手,陈福立刻退下了。
夏祯打开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全是信纸,另一个盒子里只有一支笔。
夏祯翻看着那些纸张,叹了口气,心说:“言清啊言清!你连个亲手写的字条都不愿给我留下,你一定恨死我了是不是?所以这是你的报复对吧?当年我用毒害了你,结果那毒也害了我儿子,你是想让我尝尝这样的滋味是不是?”
陈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大人来了。”
“进来吧。”夏祯有气无力地说。
即墨允进入殿内。
“拜见陛下。”即墨允躬身行礼。
夏祯摆了摆手。即墨允也不管夏祯脸色有多难看,开口说道:“陛下,西楚传回密报,大皇子元遥谋反逼宫,被西楚太子镇压。元遥……”
“即墨允。”夏祯打断道,“朕现在不想听。”
即墨允:“那臣告退了。”
夏祯:“你就不能跟朕说说话吗?”
“陛下,他二十年前就死了,他回不来了。”即墨允说。
“朕知道,是朕亲手杀了他。”
即墨允依旧平静:“您不是真的想他活着,而是您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
夏祯:“朕就是想他了!”
“陛下说是那就是。”即墨允恭敬地说。
夏祯问:“他还跟你说过什么话?”
即墨允:“他说的话臣早都告诉您了,再没有别的了。”
夏祯有些生气:“你当年跟他算得上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就说了那些话?!”
即墨允语气平静地说:“陛下,他活了十九岁,可死了二十年了。哪怕臣能把他从出生那天开始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讲给您听,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了,他永远只有十九岁。”
夏祯:“如果他还在,他一定有办法的。”
“陛下,他不在了。”
“对,他不在了。”夏祯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
即墨允躬身:“臣确实不会。”
夏祯看了即墨允许久,才开口问道:“朕问你,如果朕后继无人,会怎样?”
即墨允:“您有皇子。”
“如果!朕是说如果!”夏祯有些无奈。
即墨允:“那您大概根本就不会是皇上。”
“你!”
“陛下恕罪。”即墨允面色如常地请罪。
夏祯叹了口气:“罢了,你刚才说西楚怎么了?”
即墨允:“元遥谋反被擒,西楚明年准备派使团来,耶兰那边准备嫁个嫡公主过来。”
夏祯:“嫡公主?多大了?”
“今年刚及笄。”
夏祯轻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比婉儿都小,朕娶来干什么?当女儿养吗?”
即墨允:“耶兰公主的年纪和寭王相当,可……”
“不行!”夏祯粗暴地打断了即墨允的话。
即墨允有些不明白,但夏祯今天明显状态不对,他也就不再说话了。
“你下去吧。”夏祯挥了挥手。
“是。”
夏祯补了一句:“把盯着翊儿那边的人都先撤了吧。”
“是。”即墨允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