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不断加重,那些看不见踪影的妖魔围在他身旁窃笑,冷眼旁观着他缓慢溺毙在这个不见黎明的深夜,想要他满身淋漓的伤口里分得一口滚烫的鲜血。
他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抬头仰望窗外的夜空,漆黑的深夜繁星璀璨,对面的房间还没熄灯,暖白色的灯光就这么温柔落下。
身旁浓重逼仄的黑暗仓皇退避,有光从窗畔落下,把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带离。
林锦阳,你知道吗……
其实我很疼很疼,每次被打得动都动不了的时候,我都会想着,要是能这样死掉就好了。
要是能这样消失就好了。
我不敢去想这一切的原因,每次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我都会告诉我自己,是我做错了事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一定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我才不会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比别人多吃这么多苦。
我竭尽全力地呼吸,撕心裂肺地流泪,无数次想就这么死在谁都不知道的黑暗里。
可为什么,你要出现呢……
为什么要让我再次对这个世界生出期待呢……
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着,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太好了,能和你相遇真的是太好了。
我都会告诉自己,陆清竹,你得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这个永远都不可能爱你的人。
活下去啊。
第17章 孤立
你是夜行者初遇黎明时,刹那的心悸。
难觅难求,见者惊心。
————
你曾经,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吗
就好像整个盛夏暖冬都因对方而存在,江南八千里的云雨缱绻归来,只等那人素衣浅衫走过窗畔。
大概,就是那种仰望般的喜欢吧,从未想过得到,只是远远地看见就已经感激涕零
宛如树叶尽头滴落的日光,泪水般滂沱着坠落,栀子花清冽的香气满盈胸口。
站在树下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向蔚蓝晴空,那一瞬的迷失,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着自己沉湎陷落,万籁俱静,徒留八千里外归来的微风,吹干眼底氤氲的泪珠。
陆清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朝霞漫天,微微泛红的天际美得惊心动魄。
他瑟缩在窗下,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昨夜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凝成了一片瘆人的血痂。
陆清竹走到角落的水桶前,就着冰冷浑浊的水洗干净手上干涸的血迹,然后沉默着用绷带把伤口紧紧缠住。
早就该习惯了。
出门的时候房间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狼藉一片的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想来又是喝了通宵的酒,醉得不省人事了才回来。
他转身关上房门,走到楼下的时候林锦阳恰好从对面的楼梯口出来,一看到他就立刻抬脚走了过来。
他心里一紧,手指条件反射地扯了扯校服的衣袖,扭头立刻加快脚步。
林锦阳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江南冬日的清晨总是弥漫着潮湿雾气,昨夜降下的露水凝成寒霜,在晨光的照耀下又重新融成露水,一滴一滴地渗进干涸的地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不同于他的毫无存在感,即使林锦阳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可每当他出现在教室,周围的男生女生就会自发地凑过来和他搭话。
陆清竹默不作声地让开空间,低着头避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直到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的窗户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当当作响,十月将尽的江南小城突然刮起了少有的大风,伴着细雨洋洋洒洒地飘落。
本就微冷的空气中泛起了寒意,陆清竹坐在窗边悄悄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外套,比起灼热的盛夏,寒冷的冬天对于他而言更加难熬,更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伤,鲜血淋漓的手腕稍稍一动就疼得痉挛。
林锦阳察觉到了身旁人微微颤抖的手,他天生体热不怕冷,气温骤降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坐在最前排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喊冷要关窗才想起来陆清竹体虚畏寒这件事。
听班里的人提起,他一年四季从来没有穿过别的衣服,即使是冬天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校服,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出其下包裹着的身体是多么孱弱瘦削。
不如给小兔子买件过冬穿的厚衣服吧。林锦阳看着对方瑟缩的背影悄悄盘算。
这样的话陆清竹就不会因为昨天那件事生气了吧。
“哎,阳哥。”陆清竹前脚刚出教室门,坐在他前排的男生就立刻转过头和他搭话。
高中时期正是学生们拉帮结派组小团体盛行的时候,学生间排挤孤立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在一个班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倒霉蛋被迫成为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每当有新成员加入,这些人就会立刻冲上去给对方洗脑,把对方同化。
林锦阳只是瞥了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这人主动和他搭话是想说些什么,那些刻意抹黑的话他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听了好几次,就好像陆清竹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次次提醒他要离这个人远远的。
“有什么事。”林锦阳有点烦躁地翻了翻手里的课本。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阳哥你和陆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