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科技感极强的主控室,纯白的主色调下,诸多投影仪悬空显示着幽光,星图之中,一艘巨舰正在航行。与主控室的科技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条巨幅国画,泼墨山水穿越数个世纪的岁月而来,悬挂于其上,山承水势,虚往实归,明代沉周曾题:“人品高,则画亦高,故论书法亦然。”
窗外,是浩瀚的星河,窗内,是缥缈的山水,《富春山居图》的注视下,一场棋局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面容俊美的男人下巴微微生了些胡茬,军服外套松散地披在身上,他旁若无人地点了根烟,骨骼分明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烟草香,茶托上的水开了,普洱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3D投影显示的围棋局下得十分焦灼。
男人吐了口烟,赞叹道:“你进步得真快。”
主控室中只有他一个人,但空中却传出一个男声,场面有些诡异:“可惜,这一局,我还是输了。”
陆明赫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们之前设下赌局,这局我赢了,你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对方停顿两秒,平静答道:“你问吧。”
陆明赫眼中的光芒一闪,有些迫不及待,但又压抑着兴奋,故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定向跃迁,究竟能否实现?”
对方沉默了两秒,嵇明赫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剧烈。
有些机械化的男音答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明赫扬起利落的眉毛:“哦?难道说,这次跃迁,会有什么惊喜吗?”
蓝光幽幽一闪,却没有再次回答了。
陆明赫踱步,坐在了茶座上,他双腿很没形象地交叉,翘在桌子上,手却文雅地端起茶盏嘬了一口,在他背后,巨大的《富川山居图》形成了宏大的背景,笔墨之间,恣态尽显。
就这样相信对方,是否太过冒险了呢?陆明赫的手微微转动茶盏,那一杯褐色的暖茶中倒映出他的脸。倒影中的俊美男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肆意而又自信的笑容。
是啊,“他”还寄居在这艘巨舰上,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总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到底会是什么惊喜……又或许是惊吓呢?”
陆明赫自言自语着,一双交迭的长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他按下按钮,打开全舰广播:“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准备跃迁——”
而此刻,新行星的地下。
蒙太奇被卡尔贯到地上的时候,头脑还是懵的,他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冰冷的枪管,以及恍若实质的杀意。在那瞬间他清醒过来,意识到,如果回答有半句不对,这个表面温和守礼的军部少将,是真的会开枪,不管他是不是珍贵的超人类。
强烈的死亡威胁让他浑身冒出冷汗,喉咙发紧,蒙太奇颤抖答道:“……我不会再耍花招了,因为这里,有我爱的人,只求少将阁下信守承诺,给我们……一条生路!”
卡尔虚眯着眼,猛兽般的眼神危险地盯着这个长得出奇漂亮,却心思深沉的男人,在众人屏息注视下,卡尔手腕一旋,把枪插回了裤腰里:“你最好是,否则,死!”
眼看着时态暂时平息,近卫营的士兵慌忙来报:“少将!魔鬼鱼要来了!”
卡尔咬牙,揪起蒙太奇的衣领,将他扔给近卫营:“看好他!跟我走!”
除掉被瘦猴和蒙太奇解决掉的一个,另外两个方向的缓冲巢穴都已经被淹没,石英门不堪重负,已经崩塌开来,美丽又诡异的七彩水,水流声如同恶魔的低语,缓缓而来。
“堵!”卡尔当机立断:“倒塌的岩石搬过来,压实,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近卫营随我留下,死守!瘦猴,带你们蜂巢的弟兄,往上挖,上将不会放弃我们,地面上一定有人接应!”
“还有你……”卡尔转向蒙太奇:“能拖多久是多久,否则大家一起喂鱼。”
安排妥当,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强大的重型机甲将岩石堆迭起来,用碎石粉末压实成墙,这种简单的工事显然是在和死神抢时间,几乎是一边建,一边被融化。
蒙太奇刚刚被卡尔扑倒的时候磕到了小腿,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异能开启,强行控制住了另一个方向的魔鬼鱼,那一池水像是迷茫起来,在原地打转而不会上涌。
瘦猴一挥手,带领蜂巢的几人,根据工程师记忆中的位置,开始往通向地面的通道位置开凿。
藏身的巢穴中的工人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伴随着伤员时不时的痛呼呻吟,气氛异常凝重。卡尔一边指挥,一边皱眉观察着被军方保护着的工人们,他可以保证自己在军部令行禁止,也可以信任蜂巢护卫队众人的心理素质,但这群工人们,很多都是没离开过创世纪号的普通人,在强烈的心理压力下,他们能支撑多久?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一时间完全没有好的办法来遏制众人的崩溃,卡尔头疼欲裂,握着枪的手指微微收紧……如果真有暴乱的那一刻,只有,武力镇压!
就这样,众人拼命抢时间,十分钟之后,近卫营的将士们边建墙边后撤,蒙太奇也汗透重衣,体力耗尽,在魔鬼鱼蔓延到众人藏身巢穴洞口的时候,瘦猴惊喜的声音终于传来:“通了!打通了!是上将派出的敢死队,带着凿矿井的机器来的,快撤!——”
众人精神一震,卡尔朗声道:“伤员先走,其他人排队!”
结果在生的希望驱动下,所有人都陷入疯狂,卡尔话音还没落,两千多人已经如潮水一般,往刚刚凿出的通道涌去。
“排队……听不到吗,都排队!你踩着伤员了!”
“啊!——别挤我……”
近卫营的士兵们也就上百人,他们的声音几乎一下子被淹没了,眼看着事态即将失控,两声清晰的枪响冲入众人耳朵。
卡尔枪口指天,面沉似水:“所有人,排队!伤员先行,否则就一起死在这里。”
后有魔鬼鱼步步紧逼,前有人心慌乱不受控制,即使以卡尔的心理素质,也连吸两口气,在枪声威胁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众人,看到年轻的联盟少将睁开潭水绿色的眼珠,金发粲然:“我会带领我的士兵,在后方保护大家。我不能保证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活着出去,但我能保证,卡尔·罗杰斯绝不会死在任何一个平民后面!所以……请你们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