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淮从有记忆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他的存在象征着燕朝的未来,一国太子,出生就伴随着权力和荣耀。
父皇子嗣不丰,只有三个儿子,其中他和大哥都是母后诞下的,还有一个皇弟,听说是母后孕育自己时,在父皇一次酒后乱性产生的,夏淮记得因为这件事情母后难过了很久。
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父皇是深情的,因为他向母后承诺再也不会和其他女人孕育子嗣,父皇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宫里任何一个嫔妃传来有孕的消息。
但即使这样,母后就很少笑了。
十岁那年,母后去世了,她的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那时夏淮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快要死了却能平静淡然。
她临终时塞给他一方小印,上面刻着‘死生契阔’,说是另一半在父皇手里,母后叮嘱他以后遇见了意中人就将这印送给她,不要辜负人家。
后来他把话传给父皇,父皇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眼角红了一块,拿出另一半印给了他。
“这印给你当做一个警示,莫要学我,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他似懂非懂收了这一对青玉印,小心的藏在身上,日日都带着。
原本这个太子是该皇兄来做的,但皇兄自小体弱,又志不在朝堂爱好山水,母后心疼他便求了父皇将太子之位给了夏淮,皇兄在成年后便离开了皇宫入了江湖。
夏淮还有一个皇弟,名为夏恂。不过父皇曾提醒过他,他这个弟弟并不简单,外表简单了像是一汪水,但是水面下暗流涌动,野心蓬勃。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怎么将这话放在心上,从生下来他就是天下皆知的太子,被帝王亲授治国之策,本人也礼贤下士颇有贤风,储君之位牢牢不可破,纵然他意气风发傲然于世,那也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快及冠时,他和夏恂约定一起游猎,两人御马在林中疾行,遇见猎物便射箭捕获,相同的箭枝谁的猎物多谁就获胜。
突然丛中微动,他以为是又猎物出没,求胜心切,他连忙搭箭射了出去,却听夏恂说了一句:“且慢!”
夏恂突然从马背一跃而下,以迅雷之势扑到他射箭的方向,紧接着听他痛呼一声,就见那箭已经插在夏恂的手臂上,伤口鲜血直流。
他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夏恂的身体下面还压着一个人。
夏淮听见他的弟弟责备且关切的语气说:“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危险?”
夏恂身底下那个人娇娇小小的一只,整个被夏恂压住,水盈盈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担心的看着夏恂,眼中满是自责。
“你没事吧,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夏淮看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更担心弟弟的伤势,连忙带着夏恂回了营帐,请了太医过来包扎,而那个罪魁祸首就巴巴的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肯走。
夏恂似乎故意晾着她,也不跟她说话,直到伤口包扎完,才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宁国公家的女儿,宁婉。”
他看过去,见她身上穿着一身水绿的骑装,怪不得他没发现,根本就是和草丛融为一体了。
朝她淡淡的点点头,他对夏恂问道:“宁姑娘来找你做什么?”
夏恂的脸难得红了一下,少年特有的别扭的语气说道:“谁知道呢,就是找我玩吧。”
虽然他尚未尝过情滋味,但他心里有了数,自己的这位弟弟是坠入爱河了。
少年男女的情意总是青涩又浓烈的,时时刻刻都想见面,恨不得长在一块,那股亲热劲儿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他后来撞见过好几次,夏恂和宁婉在一起打闹,两个人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吵架拌嘴是时常有的。
夏淮心里向往着他们身上的鲜活气,这是他所没有的,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朝堂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羡慕了,有几次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全都走了神,脑子里竟然全是宁婉对着夏恂含羞嗔怒的眼睛,还有那总是绯红的脸颊。
他被自己吓坏了,那是弟弟的心上人,怎能生出非分之想?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便有意的避开那两人,时间一长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绮思便也淡了。
时间悄悄过去,就在夏淮都快淡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父皇竟然为他跟宁婉下旨赐婚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却没有窃喜,全是震惊!
宁婉不是跟三弟两情相悦吗,父皇也不是全然不知,怎么会突然赐婚。
后来夏淮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当初一次失神,在纸上写了宁婉的名字,竟然被过来看望儿子的皇帝碰巧看见,这才起了误会。
他马上去找夏恂解释,但是一见面就被双目赤红浑身酒气的夏恂打了一顿,夏淮并不是打不过他,但却没有还手,默默让他撒了气,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你跟我去求父皇,求他收回成命。”
夏恂却满目恨意的告诉夏淮:“不用了,宁家已经接了圣旨,欢欢喜喜的准备送嫁太子妃了。至于宁婉,我跟她情断义绝,你可以放心迎娶她了。”
明明只是一夜之间,却好像什么都变了,夏淮又去找了皇帝,解释了这其中误会并求他收回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