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1506病房住的是那个方圆集团的总裁?”
夜深人静。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在护士站里值夜班,兴许是想驱赶睡意,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话题不知怎的扯到了三天前因车祸入院的一个伤患身上。
“总裁啊,不是躺着的那个,守着的那个才是。”一个年长些的护士道。
“田姐,你是负责那个病房的吧。”年轻护士好奇地凑过来,“见到那种大人物什么感觉?是不是跟电视里一样帅?”
田护士拍了一把年轻护士,干干地笑道,“什么大人物,到了这里都叫患者家属,谁还有心思管他帅不帅,那个大老板在病床边守了三天,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也是啦。”年轻护士感慨道,“有钱又能咋地呢,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有谁能躲得过。”
“唉。”田护士叹了口气,“所以啊,你们出门真的是要小心,看看,出了事家里人多痛苦。”
坐在田护士另一侧的年轻小护士道,“田姐,他们这还真不是小心能避免的,我看新闻了,他们好倒霉啊,青天白日的遇到酒驾,哇,监控视频别提多可怕,对面那辆车一点刹车都不踩,照直就冲过来。”
她说着,拿出手机搜了搜,翻到一个交通官微的通告,递给大家看。
“不过也是运气好,一车连孩子六个人,就一个人重伤。”
其他人虽然并非毫发无损,但也没有严重到伤筋动骨,只是轻微皮外伤而已。
田护士看完视频,推了推眼镜,“这哪是运气好,得亏那司机拿自己去挡。”
她在医院里,各种车祸见得很多。通常驾驶者的求生本能会让他们下意识地将车子的左前方,也就是驾驶座的部分避开,所以坊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副驾后排的位置是整辆车最危险的,可是这个视频里展示的却截然相反。
年轻护士从田护士手里接过手机看视频,“这开车的就是病房里躺着的那个吧。”
从车子的损毁状况轻易可以判断出谁伤得最重。
“是啊。”田护士道。
“他都躺三天了。”年轻护士隐晦地道,“有没有可能……”
她话未说尽,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田护士道,“别瞎猜,才三天呢,现在担心还太早。”
“人的大脑很精密的呀,碰到头什么可能都有吧。”小护士道。
“希望他家人有心理准备。”年轻护士叹息道。
“他家人啊……”田护士想起白天查房时,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大老板双目通红的模样,便知道这心理准备不易做,“难哦。”
那年轻人不光头上有伤,送进来时左腿也是血肉模糊的,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日后行走。二十出头一个年轻小伙,长得那么好,却遇到这种事,田护士不禁感到惋惜。
“唉,不管怎么说,好在他们家有钱。”小护士道,“一般人家可负担不起。”
“哪个人有钱喜欢拿到医院花啊。”田护士摆了摆手,“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真。”
几个人感慨了几句,又聊起了别的事情。
没有开灯而光线昏暗的1506号病房里,护士们口中的大总裁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整个人沉积得仿佛一座融进夜色中的雕像。
方铮的神情茫然,脑袋空空荡荡的,他好像有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却什么都思考不下去。
旁人能看出关镜文拿自己去挡,方铮又如何不知。
都说人到了生死关头的本能反应才最真实,然而谁会愿意自己的爱人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自我证明。
方铮宁可躺在床上昏睡的人是自己。
清醒太痛苦了,越是清醒,越是不得不面对一切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你说,你是不是傻?”方铮欺负人似的戳了戳关镜文的脸颊,轻轻地笑了一声,可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泛着苦涩。
三天时间,足够方铮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车祸后续事宜。他看起来很正常,正常得让方琅几度把到了嘴边的安慰重新吞回去。然而在寂静的深夜中,在只有他和关镜文两个人的病房里,方铮再也不能戴着若无其事的面具。
他很烦躁,说不出来的惶惑不安包裹着方铮。
明明大脑和身体都很疲倦,身上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但是方铮没办法闭目休憩。他想看着关镜文,即使他躺在那里,既不会对他笑,也不会给他一个拥抱,可只有看着关镜文时,方铮的心才有片刻安宁。
他摩挲着关镜文的手,却无法温暖他冰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