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简陋了?”关镜文不好意思地对方铮笑了一下。
方铮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摇了摇头。
家常菜色并不奢侈,却看得出做菜的人有多精心。
那道葱油白鲳银白的鱼身上洒满翠绿的葱花,滚油浇下来,激发出葱花浓郁的香味,又锁住了鱼肉的鲜美。半透明的核桃藕粉羹上洒了些应季的桂花,甜香扑鼻。还有色泽鲜亮的糖醋小排,光闻到那酸甜的味道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可能是方铮过得最朴素,却是最舒适愉快的生日了。
他和关镜文都没有特意更换礼服,身上是休闲的家居服,餐厅中央那张华丽的欧式长方形宴会桌也被闲置,他们温馨地围坐在日常用餐的木质圆桌旁。
关镜文调暗了餐厅的灯光,点亮餐桌中央生日蛋糕上的装饰蜡烛。
蛋糕的裱花有好几朵扁扁塌塌,那是方铮的手笔。这个蛋糕是他和关镜文一起做的,不怎么美观,但方铮真的很喜欢。
“先许愿。”关镜文坐在他的对面,暖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摇曳着温柔的笑容。
过完生日他就二十九岁了,再许生日愿望好像太幼稚,可是方铮不由得闭上眼睛,虔诚地双手合十。
许什么愿呢?他什么都拥有,从来万事如意,就连让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这么困难的事,他都已经办到。
那么,就祈愿他喜欢的人能幸福吧。
愿关镜文幸福,愿他得到世间最多的美好。
他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对面的人柔声道。
“谢谢。”
关镜文起身调整灯光,又去厨房端了碗长寿面出来。大概是怕面吃太多不好消化,他只准备了一小碗,大概两三口的分量,上面卧了一颗金灿灿的荷包蛋。
方铮用筷子挑起面条往上提,长长的一整根。
“吃了长寿面,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关镜文笑着说老派的话。
方铮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没有咬断面条,将面全部吃完。
过生日的流程没有什么新意,但方铮却觉得无比快乐,心像被对面这人的温柔填满了一般,幸福得快要溢出蜜汁。
人有时很贪心,有时又非常容易满足。当抬头看见关镜文温柔的眉眼,方铮忽而明了夫复何求的意义。
别墅里灯火通明,气氛安宁静谧。
没有酒精作祟,看着对方时却不知为何醺然欲醉,心里轻飘飘的。
不晓得是谁先靠近谁,谁先开始拥抱与亲吻。方铮软软地靠在关镜文的怀里,平素冷冰冰的脸上泛起诱人的粉嫩春色。
关镜文将他带到沙发边,俯身压在方铮的上方,低头咬开他领口的扣子。
“明明是你的生日,却是我在拆礼物。”他轻笑着含糊道。
方铮抱着他,轻轻地喘息,他难耐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回答,“好啊,小文,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把我的生日送给你吧,我就是你的礼物。”
关镜文的手指缓缓勾开礼物身上的衣物,“阿铮,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对你太粗暴。”
礼物先生展颜笑开,“不管是温柔还是粗暴,是你我都喜欢。”
“……”
关镜文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终于被方铮给彻底剪断了。
方铮仰起头迎接来自恋人的急切亲吻,眼里漫出一丝淡淡的得逞笑意。
不需要理智,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克制,这一刻,只需要顺从心的本能。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苍白死寂的梦境第一次拥有了声音与色彩,世界在顷刻间变得清晰而明亮。
他走在喧嚣的街道中,听见无数琐碎的声响。
十字路口的对面,他看到一个小男孩,他像是从未见过世间万物一般,乌黑的眼里充满了好奇与懵懂。
人行道的红绿灯跳动,汹涌的人流穿过街道,那孩子却好像不知去向何方,仍然站在原地。
他逆着人流走到孩子的身旁,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歪着头打量了他许久,仿佛不确定似的吞吞吐吐地小声回答,“我,我叫,我叫关,关……”
谁呢?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从哪里来?
“你叫关镜文啊。”他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你认识我?”孩子好奇地看着他。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认识你。”
孩子一点也不怀疑他,惊喜地拉着他的手问,“那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
“你在找什么?”他问。
孩子迷茫地看了他许久,愧疚地低下头,“我想不起来,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垂下眼沉默片刻,抬起头声音轻柔和缓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