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镜文扶着方铮躺下,见他两颊泛红,便想去拿湿毛巾给他降降温。可他才直起上半身,冷不防领带又被一把抓住。
先前方铮抓在领带的中间部位,关镜文勉强能够活动,可这次他直接握住了温莎结。
分明是一幅随时要睡着的困倦模样,反应竟然还如此敏捷。
“……”关镜文简直无奈了,他露出为难地微笑,“方先生?”
他不得不顺着方铮的力道俯身,两人的脸贴得极尽,关镜文的视野因失焦而模糊,只能看见方铮朦胧的乌黑瞳孔。
“你去哪里?”方铮直直地望着他,问话的语气依旧冷淡,可关镜文偏能听出一丝委屈。
“方先生,我得去拿毛巾和您的睡衣。”关镜文柔声道。
太近了,近得四目相对,呼吸可闻,近得能看见方铮眼中他的倒影。
“不许去。”方铮命令道,却似乎没能把他冷酷的威胁传达给他的年轻助理,“你不是说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你敢骗我?”
这个醉鬼的头脑清楚,一点儿糊弄不得。
“方先生,我没有骗你。”关镜文笑得眉眼弯弯,他轻轻地握住方铮的手,“就松开一小会儿,睡衣在衣柜里,毛巾在浴室里,我没有出去,您一直能看见我。”
方铮认真地考虑片刻,觉得自己一松手这人就会跑没影,浴室摇头道,“不行。”
关镜文不能理解方铮对看着他的执着。他这张脸又没开过光,看了也不能生意兴隆啊。关镜文能有什么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您能移动一下位置吗,抓在这里就好。”他小心地扯了扯领带,试图给自己挣扎出一点空间。
方铮万分勉强地把手从领结部分移动到领带的中间,然后紧紧地抓住。
关镜文退开半步,半跪在床边,柔声地哄,“方先生,您困了吗?”
“……”方铮用努力张开的眼睛代替回答。
关镜文单手握拳挡在嘴边藏住太过明显的笑容,“方先生,睡一会儿吧,您看,我被您抓得牢牢的。”
方铮抵挡不住睡意,在关镜文轻声的哄劝中缓缓地阖上眼皮。临睡前,他不放心地握紧拳头,“不许走。”
“不走。”
“我想看就看。”
“嗯,您想看就看。”
听见小助理的再三保证,方铮终于沉沉入眠。
关镜文等方铮的呼吸逐渐绵长,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一点一点地想扯出领带。
回应他的是突然拽得更紧的力道,以及方铮断断续续的呓语,“不准…你…骗……”
关镜文又想笑又无奈。
行吧……
他放弃地坐在地上。
“我不骗你,方先生,晚安。”
若说这世界上有一项超能力是普天下醉鬼们都想拥有的,那一定是选择性失忆。
最好睁开眼便是崭新的一天,无论酒后做了多少丢脸到姥姥家的破事一律抛进不可回收垃圾箱,整个人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可惜,方铮并不具备这项美妙的超能力。他是个酒醒后,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清醒型醉鬼。
其实方铮的酒量不错,他根本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喝醉。然而有些人的酒量是带限定条件的酒量,取决于喝哪种酒。方铮能喝一瓶红酒脸不红心不跳,却未必能干掉两小杯白酒。
昨晚的饭局上,有个老板是白酒收藏爱好者。收藏家的爱好之一便是向众人炫耀自己的藏品。他特意带来他的珍藏之一慷慨分享。酒瓶打开,浓香四溢,大家捧场地纷纷赞叹。他顿时上头,亲自为在座的人斟酒。
以方铮的身份地位,他不想喝连个理由都无需寻找,直言拒绝谁敢强劝。可他见气氛热烈,不想拂了那位老板的面子,想着一两杯问题不大。
结果嘛,大家都看见了。他低估了经年陈酿的酒精浓度。
方铮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地郁闷。
天鹅绒落地窗帘遮光效果绝佳,房间里光线昏暗,叫人无法判断时间。方铮动了动手指,掌心里软滑的布料触感清晰传来,简直是他干蠢事的铁证。
他微微侧头,看见自己的小助理姿势别扭地坐在地毯上,他的右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由于领带在他的手里,小助理只能脑袋微仰半靠在床沿。
方铮缓缓收回抓着领带的手,盖在眼睛上。
求失忆,求原地失忆,立刻马上把这段尬出天际的记忆丢进文件粉碎机。
关镜文的睡眠本就很轻,更何况一晚上都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几乎是方铮一松手,他就醒过来了。
“方先生,早安。”他对方铮轻笑。关镜文倒是挺想起来,可他现在两条腿血液不通,又酸又麻。
“……早安,关助理。”回应格外慢吞吞,方铮坐起身,视线一会儿落在窗帘上,一会儿落在被子上,就是无法看他的小助理。
“方先生,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虽没有宿醉过,但偏头痛十级患者关镜文很容易想象宿醉次日的头痛程度。
“没有。”方铮摇摇头。那酒确实是好酒,虽然很烈,不过并不会引人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