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这就是他们欧阳家的报应。夏夏他们没有关係,他们不配!」这么多年来,司马昂始终坚持这一点。
从懂事以来,他们一直灌输蓝若夏她是两人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她是司马昂一个好友的女儿,她的父亲欧阳旬和司马昂一样都是修道界的人,母亲蓝馨则是个完全没有灵感的普通人。
十九年前她父亲欧阳旬身为欧阳家独子,为了和她母亲在一起,遭到整个家族的强力反对,他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毅然放弃了和欧阳家有关的一切,甚至被从族谱中除名。
本来这其实也不过是他们自己家族内部的争议,但欧阳家中有人却存了异心,刻意煽动其他修道界的同修排挤欧阳旬。以至于当蓝馨怀孕后,欧阳旬发现孩子体质易于常人而企图寻求协助,往昔与他称兄道弟的友人却个个袖手旁观。
那时司马昂因陪着柳昱在国外参加活动,所以对于国内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当他收到消息回国时,刚巧碰上了蓝馨的生產日。
时至今日,想起那个场面司马昂还是不免心悸,哪怕是从小跟在顏伟身边长大的他,也是头一次看见那么多死灵环聚的场面。令人不安的污浊气息围绕住医院,直整栋建筑物完全被淹没在浓稠的黑雾之中。
这一辈子,他都忘不了自己来到医院门口时,看见欧阳旬手撑着长剑半跪在地的身影,那具身子不知何时已经冰冷,却散发出一股凛冽昊气,致死仍让眾多鬼怪无法越雷池一步;而躺在手术台上的蓝馨,因恶鬼作祟的原因大量失血,汩汩而出的血水溃堤的河流般挡也挡不住,仍拚着一口气坚持要医生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可应该保护他们的家人不仅一个却都没有出现,就连对孩子也不闻不问,甚至事后连丧礼都是司马昂帮忙处理的。他不明白,父母和子女间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让他们选择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媳妇丧命、选择让孙女变成弃婴。
家族传承的使命,那种飘无飘渺的东西,能够比得上两条生命吗?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对顏伟无比感激,如果没有他的话,说不定他就是另一个欧阳旬。
「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捨不得。」没有哪一个孩子,会愿意用父母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他怕她的小姑娘承受不了。
他的夏夏,那个小小软软,从小在他怀里被呵护着长大的小东西。看着她翻身、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慢慢从顽皮的小猴子变成美丽的淑女。就彷彿真的,是从身体里分出的一部分。
要告诉这从小捧在掌心呵护的孩子,她的父母因她而死亡的真相,哪怕是冷情如司马昂,也觉得太过残忍了。
「她可以承受的,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我相信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柳昱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况且,当年她的父母因她而死,为人子女,她有义务知道……他们有多爱她。」
仅管,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却仍然必须承受。这是活下来的人,应有的权利和义务。
「我会告诉她的,」司马昂苦笑着闭上眼,「只是我想我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门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蓝若夏颤抖着站在书房门口,地板上是热可可和破碎的马克杯。
司马昂脸色微微一僵,乾涩地道:「夏夏,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但是重点都听见了。原来,我的亲生父母并没有拋弃我,他们是死了,为了……让我活下来。」她喃喃自语着,脸色苍白如纸。
「夏夏,」柳昱轻喊着她的名字,「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但他们确实死了,都是因为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旋身如受惊的兔子般衝出家门。
柳昱本想追上前去,可才走了几步就在司马昂不赞同的眸光中停了下来,这时候或许让她独处会比较好,毕竟有些坎除了自己,谁也跨不过。
孩子总要长大,这是全天下父母都要学习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