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田尔耕飞奔而去的背影,魏忠贤错愕的表情慢慢收敛平静了下来。摸摸手边的黄缎卷轴,魏忠贤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若是陛下未去,田尔耕焉敢如此无理。
就像现在,只与杂家消磨了这小半刻时光,田尔耕多半已觉得,欠杂家的人情已还,杂家还该感激涕零才是。
可杂家的人情就这么廉价,这么容易还?
田尔耕他大概还不知道吧,崇祯陛下可也是杂家看着长大的。
魏忠贤望着眼前已空无一人的座椅,眼睛一阵乱转,嘴上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督公,您还真在这里。”
高起潜惊喜的叫声打破了魏忠贤的遐思。
几步从门外冲了进来,高起潜看都不看魏忠贤手边的黄缎卷轴,只是满脸堆笑的同魏忠贤说道:“督公,我家殿下交代,本次大赦,所有犯官一律不赦。我家殿下请您一定盯着他们把这条写入明发诏书,可千万别漏下了。”
听到高起潜一口一个‘我家殿下’,魏忠贤嘴角不由一阵抽搐。直到听完高起潜的全部传话,魏忠贤心中才重又安稳下来。
看来信王,不,是崇祯陛下已接到了诏狱的消息。崇祯陛下看来还不愿强压于他。
崇祯陛下这是想用遇赦不赦,来换取他对诏狱东林党人的放手。那他还要再继续坚持吗?
魏忠贤看着手边的黄缎卷轴一时有些发呆。
“督公,”看到魏忠贤一时的权衡不下,高起潜又向他凑近一点,低声说道:“督公,我家殿下让我给您带个话。”
高起潜面容一肃,意味深长的说道:“魏大伴,人不是不能杀。只是,要杀也不能在暗中处刑,必须得明正典刑才是。”
“明正典刑”
魏忠贤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心中忽然对信王的想法多出了几分了解。
按信王此言,信王并无死保东林党的意思。只要他能把东林党人的罪名钉死砸实,就能将他们公开的明正典刑。
先不管信王此言是真是假,信王能拿此言来向他私下解释;作为一位即将登基的陛下,信王对他已经算的上是恩宠备至了。作为奴才他可不能不知好歹。
想到此处,魏忠贤起身恭敬的向高起潜回复:“都是老奴做的不好,一点小事还劳崇祯陛下挂心,真是该死。
高公公,请你代老奴先回复崇祯陛下,就说老奴谨遵圣谕。老奴落实好诏书后,会即刻入宫,亲身向崇祯陛下请罪。”
“哈哈,”高起潜开口打了个哈哈。
第一次听到魏忠贤用如此谦卑的语气说话,高起潜心头大畅。他费劲心力才勉强镇定下心神,压抑住了心头的喜悦,只开口打了个哈哈。
“哈哈,魏公公既已领会我家殿下意思,那小的就再不久留。小的这就回去回复我家殿下。”言语中,高起潜转头就走。
再不走,高起潜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眼前这可是权倾朝野数年的九千岁魏忠贤啊!
想当年,他在魏公公面前,那可是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即便后来信王开府,他作为信王府的首领太监,也依然同魏公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每次见到魏公公也只有回避打躬的份。那时,他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爽,太爽了!
一想起魏公公那从未见过的恭敬姿态和从未听闻过的谦卑语气,高起潜就如三伏天一气饮下一大杯冰镇酸梅汤,整个人那是从心里到毛孔全都透着一股舒爽。
强忍着笑意,直到上马跑出了老远,高起潜才爆发出一阵再也忍不住的开怀大笑。
我家殿下就要登基了,杂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