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破损沾血的王袍,用湿毛巾擦干脸上的血污,没有外袍,朱由检穿着中衣走进了寝殿。
“夫君,小五赶回来了。”
看到朱由检还显青涩的身形出现在殿内,张皇后低下头在朱由校耳边低低的告知。
一串串泪珠似断线珍珠般滚滚落下,张皇后忍不住用被泪水浸湿的朱唇在她夫君的脸上,她一生唯一的夫君脸上轻轻一吻。
精神明显一振,脸上涌起一团不太正常的红晕,朱由校望着他最为亏欠的妻子,由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再与你执手到老。
视线从妻子脸上挪开,朱由校决绝的叫道:“扶、扶朕起来。”
“大哥!”
看到朱由校挣扎着坐了起来,朱由检连冲几步抢到床前跪倒,一把扶住大哥的双手。
大哥的手好瘦啊!
感受着那消瘦如骨的双手,望着那已明显瘦脱相的脸,朱由检心中一酸,喉头忍不住哽咽几声。
“小、小五不哭。”
望着小五那还略显青涩的面孔,朱由校像当年扶起摔倒的他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手,柔声的安慰着。
唉。
看小五那强忍哽咽的青涩面孔,朱由校心中暗暗一叹。
小五的年龄还小了一点,老天要能再多给自己几年寿命就好了。
拍拍小五的手,朱由校柔声说道:“小五,对不起,这次大哥要食言了。你的海王梦可能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听到朱由校一如既往的柔和声音,朱由检心酸更甚。
不行,我不能哭,我绝不能哭。我不能让大哥伤心。
心中一边努力告诫着自己,朱由检的眼中却忍不住水雾朦胧。
自来到这个时代,这个比他更像穿越者的大哥,就给了他最无私的关爱。
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最铁的哥们、就像最宽厚的大哥、甚至有几分像前世的父亲。唯一不像的,就是不像个皇帝。
这一刻,从内到外朱由检的感情前所未有的真挚,他真的感觉亏欠这位大哥很多。
“小五,原谅大哥把这付难背的担子扔给你。没办法,祖宗的基业不能丢,这是我们兄弟命中注定的责任。”
强行振奋着精神,拍着朱由检的手,朱由校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哥是不成了,大明以后就全看你的了。”
示意朱由检伏下头,朱由校在他耳边低低的解说:“小五,都怪大哥,大哥就不该让你出京。要是你未出京,也许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人的非分之想。是大哥对不住你。”
急促的喘息数声,朱由校继续交代:“小五,大哥本想为你清除掉所有文臣核心,打掉朝中所有的党派。可现在野心人太多,你皇位不够稳固,还需留些有力文臣为你坐镇中央。
不过,小五,你记着。千万千万不要让文臣结党。文臣结党就会营私。当他们私心太重时,就会损坏大明的利益,损坏我们祖宗留下的基业。”
一大段话说完,朱由校喘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却还强撑着说道:“小五,记住。当你皇位稳固后,一定要除掉哪些结党文臣的核心。”
“大哥,我记下了,你快歇歇。”
不理朱由检的劝说,双手把朱由检的手抓的紧紧的,朱由校继续强撑着说道:“魏忠贤忠心可嘉,让他帮你看着哪些朝臣,省的他们欺你。
还有孙师,唉。”
提到孙承宗,朱由校重重的叹息一声。
“是朕对不起孙师。小五,等东林党没什么影响力了,你再请孙师出山助你。”
偏头仔细看看朱由检身上的中衣,朱由校声音慢慢大了起来:“小五,你聪慧异常,又宅心仁厚。可有些事,你一定要狠下心来处置。有些事,用霹雳手段方是最大的仁慈。”
说到这里,朱由校双眼闪过前所未有的光芒,面色也前所未有的红润。
挺身坐直了身躯,朱由校扫视了殿中的群臣一眼。他看看忠心耿耿魏忠贤,看看英武稳重的张维贤,看看伏地未起的冯铨,又看看垂手躬立的内阁众臣。
朱由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奋力举起朱由检的手,以他此时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道:“吾弟当为尧舜!”
音未落,臂已软,人已倾。
心愿已尽,朱由校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