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随后被一队人经过,领头的正是娜塔莉。一股不凡气势不得不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她摇曳的裙摆最后在画室门前停下,身后的宫女们也低头站定门边两侧。推开门,只有一人进入。门外的侍卫虽然没出手阻止,也无脸色变化,皆是已预料到室内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说过,谁都别来打搅!”
果真,随即就是一声怒吼从急关的门缝中漏出。娜塔莉无视这声抗议,合上门,大步走向坐在画架前的雷亚诺。将自己手中一路紧拽着的信纸摊开来,伸到雷亚诺的眼前,故意遮挡在他与画架之间。
“什么事都别来烦我,你都可以自行处理。”
“如果是人祸,我或许好处置,那如果是天灾呢?”娜塔莉手中的纸还是没被雷亚诺收下,反被他一把推开。
“什么天灾。是哪里闹水灾,还是旱灾,或是蝗虫肆虐?以前都有过,不值得这么着急。”
“都不是。”娜塔莉无奈又泄气道,“是为了新火器开凿的那座硫磺矿场附近的火山有喷发的迹象,散发的毒气太浓烈,那里所有的矿场工人无一幸免。”
那张信纸终于被雷亚诺一把抓回。摊开再看,果真如娜塔莉所说。
“幸好都是些农奴。给地方领主一些赔偿吧。”
“难道你不怕那地方又有一个坎伯尔伯爵,将事情搞大吗?”
“那你想怎样?”雷亚诺的脾气也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噌地从座椅上站起,将纸捏皱了丢回给娜塔莉。
“你是真心问我怎么办,还是想回避问题。你知道的,问题与隐患的所在。”
“难道你也和那些老臣子一样,反对新火器的研发吗?”雷亚诺还未纾解之前的胸中郁闷,眼下又增添新愁。
“我的确担忧新火器惹上麻烦。但我也仅仅是担心那东西而已。那些老臣们可不是只会担心新火器,而是会借此灾祸,都拿来指摘你与赛迪尔。”娜塔莉不怕雷亚诺发怒,她更担忧的是别处,“自从博特卧床不起,那些老臣子对赛迪尔更是不满。他们或许不会当面指责您,我的陛下。但确确实实会影响你的威信。”
“我也对他不满呢,呵。”雷亚诺苦笑,“赛迪尔自己都无所畏惧,那些老头子还能怎样?我都拿他没办法。”
没想雷亚诺暴怒之后却是露出苦涩的笑来。娜塔莉随着他忧郁的目光,一道转向那张还未尽完成的画作上。顿时,娜塔莉美丽的深瞳极具收缩,盯住那幅画像。
“谁都无法改变他的主意。他也是真心为了萨尔托的未来,我没办法拒绝。”
“你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萨尔托的将来,才没法拒绝?”娜塔莉无法忍受,只得闭上眼才让自己的目光不再接触那幅画像。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雷亚诺已经没有与她争执的气力一般,重新跌坐回座椅上。
“这些年你始终没变,还是个懦夫。”难掩失望之色,娜塔莉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拒绝他,将新火器统统捣毁,不再去提。最后让他落入万劫不复之中,断绝任何的生机。”娜塔莉停下脚步,听雷亚诺道,“你真的希望他是这样的下场?不,你其实也不想。你是除了妒忌,还羡慕。因为你的身份无法与他亲近。又嫉恨我与他的关系。”雷亚诺一阵狂笑,“你骂我是懦夫,其实你也是在骂自己吧。”
“雷亚诺,你说的没错。”
被这番话讥讽过后,娜塔莉异常平静的回道。那阵狂笑戛然而止,只闻得砰地一声关门,画室内再次回归到平静安逸之中。
再仔细端详一遍自己的画作,雷亚诺暂且放下画笔,将块白麻布遮盖起来。从座椅上站起,整理端正衣着后,人好像又恢复了精神。
他刚伸手打开门。门外除了护卫,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等待着。瞧见门开,不由得期待地对着雷亚诺仰起头来,露出可爱纯真的笑容。
“父王,你终于画好画了吗?那有时间再陪我玩吗?”
路德维希这是特意在等待着与自己父亲亲近的机会。不知是他自己单纯的意图,还是说,其中也掺杂了娜塔莉的授意。这些在路德维希的天真面容之下,雷亚诺都不予计较。
他笑着将路德维希抱起。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想起自己当年如他现在差不多大时,与自己父王可不会有这样浓厚的情感。那时的他更喜欢和同龄,或是稍大些的男孩们一同玩耍。
他望着窗外的草坪与中央那棵高大的橡树,回想起很多。慢慢地,之前胸口的郁结之气疏散开,也微笑起来。
“路德维希,你也喜欢燧火枪吗?”
“当然。”路德维希认真点头,“但我更希望玩一下新火器。就是那天在议事厅上,那个……那个……”路德维希面露难色,不知如何称呼赛迪尔,“那个男人手中举着的新火枪。”
“他叫赛迪尔,是你父王我最爱、最信任的人。希望以后,你坐上王座也能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