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位好心的老爷,给点施舍吧。”
路旁的阴暗处,有个肮脏得看不清样貌的行乞者,冲着卡尔掏出破口的陶碗。卡尔愣神看了一眼,呵呵地痴笑起来。
“要我可怜你吗?那谁来可怜我?”他摇晃着脑袋,低**子,对行乞者碎念,“他们就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但没人愿意可怜我。这魂儿一直追着我,让我不得安身。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不想的啊,但是他们就是不放过我。”
最后,他索性与行乞者面对面坐了下来,将自己手中的酒倒了大半在那只破碗中。
“也只有这个酒能让我好受些。你真难受,也试试吧。会舒服许多。”
说着,卡尔已经倒尽了酒,将酒瓶随手丢弃一旁。站起身来,继续朝着昏暗的街道尽头走去。
一夜过后。清晨,培都拉最热闹的街市上围拢一圈人。大多是附近的住家,或是开店的生意人,皆是这里的常客。却是在这一天见到一件不寻常的事。
那个自称财政大臣博特之子的卡尔,淹死在河道中。
不算深的河水没有将他的尸身完全淹没,早早地将他飘浮在水面上,让众人看得清楚。随后不久,有人来将尸体打捞上岸。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唯有一道跌伤痕迹。又因他喝酒之故,大致猜测是醉酒掉落河中。
有人替这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惋惜,也有人因他身前的罪孽落下这结果而冷笑。但更多的是当做一桩新鲜事传闻着。传到民众间,也传到王城中。
当王宫中听见这一传闻时,财政大臣博特难以置信。但当西蒙亲口道出实情,他立刻昏厥病倒,无法再继续参加议事。
“卡尔,我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死了。难堪地,不名誉地,就这么死了。他自小没其他同龄孩子那么优秀,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总是我养大的,我怎么舍得看他这么白白死了呢。是谁害了他?说是醉酒掉入河中淹死的,但谁亲眼看见了呢?可是有人看见卡斯德当街打了他的,就因为他轻薄了赛迪尔。那是因为他喝醉了啊,怎么能怪他!
对了!反正不是卡斯德就是赛迪尔的报复,肯定是的!他们害死那么可怜又懦弱的卡特。他杀了那个女孩后,神经脆弱极了。只能日日借酒消愁。他都那么可怜了,莫迪家还不放过他。因为他们有陛下护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被哀思折磨的博特,原本花白的发几乎变成全白。一夜之间又衰老了十岁,无法再在议事厅上极力抗争了。
与亲人的痛苦相比,与之无干的人说起此事犹如一桩趣闻,而对与之相关的人来说应该是痛快之事。
在休敏特的工场,天色蒙蒙亮便开工。热闹敲打声的另一处工作室内,难得安静。但里面的人也没闲着,独自忙碌着。
工作室的主人悄声进来,见一地碎屑。有个瘦小的身影背对着他,弯着腰,不知忙些什么。
“你在这里待了一晚上吗?”
休敏特从乱糟糟一大滩碎屑上跨过。他突然出声,惊得阿桑德将手中的削刀掉落一旁。他忙看自己的手,幸而是破了一点皮。他更急于藏起自己手中的东西,藏好后才转身与休敏特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让你打扫屋子。这会儿没半点干净不说,还添不少乱。”
休敏特没责怪他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地偷瞧阿桑德身旁乱成一堆的稿纸。他上前边整理,边观察着。
“你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吗?”
“我对你的火枪没半点兴趣。”阿桑德还在固执,手中的玩意却是实实在在地在模仿。
“如果真喜欢,可以借用你工具还有火炉。”
“我不用那些。”阿桑德望着一地残渣,“我不用铁。”
“看得出。”休敏特的好奇也在这里,“如果用木头来练练手倒也不错。可以算是个模型。”他看出阿桑德的脸色不佳,转向时下热闹的话题,“你在工场待久了,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我没兴趣。”阿桑德见休敏特不追究他的小动作,就继续坐下来忙活。
“是关于那个凶手的。”
阿桑德还是停下手中的削刀。
“他死了。醉酒落入河中,淹死了。”
“活该,报应。老天长了眼。”
“你相信是报应?”休敏特见他恨得咬牙,“不过这样也好。你终于可以放下心。以后就在这里好好工作吧。像你这么聪明,以后会有出头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