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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鬼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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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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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大汗淋漓的人儿一刹坐起,月夜浅光正透过窗格映射帷帐被面,夏夜如水的清凉冷意便是顷刻蔓延……

割裂肌肤的疼痛逐渐于体表唤醒,垣容侧眸一看竹制简榻的房中并无外人,于惊醒而止憋住的一口气也就终于喘了出去。

只这一喘,疼痛更觉于身,整个人火烧火燎的还如深陷当时剐刑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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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半坛子酒的谢从容刚跨出客周楼的后院,就见着后院天井井口边跪坐着一人。

刚换过的白色亵衣又沁血色,正自堆落折光后腰的下方,而自微眸一侧,这人又自顾扭转回去,把停顿在右肩头的半瓢井中冷水继续淋了下去。

月华冷意沁人,就更别说是井中之水……

这一瓢淋下去的缓慢,滑过一脊玉背裸呈,那右肩头被藤刺剐去的半掌血壑就尤为触目。谢从容晃了晃醉意沉沉的脑袋,再而步走两冲,颠颠倒倒的一坐在廊下边缘,靠着廊柱就吐了口酒气。

无声的静谧蔓延,身后的人似乎从未来过,只有月影风摇相伴,和这一瓢又一瓢自肩头淋落不断的冰凉井水……

说是不痛那自然是不能的,想要发出些什么痛苦·呻·吟·也是不能的,唇瓣像是被缝上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资格去诉痛说苦,而这世上还远远有着比她垣容还要痛苦的人不计其数,又会有谁去听他们说痛说苦?

“就算是自罚,你也合该同外面那帮醉酒篓子当面儿罚去,否则你这一路子岂不是都白做了去?”

明明是醉意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偏偏那一脊迎月肌肤上的血色伤痕就扎进了人眼根子里去,谢从容又往嘴里倒了口酒,“真可惜那晏师高徒往你身上抹的一堆儿药去。”

“十余年前,秦地谢家白鹿山庄因敛一白脊山血魂禁术而出意外,年仅十四的谢家祀主身中血魂不解而死,后才有七岁谢知接任新任祀主,随同南下出海队伍赴京。”

放下木瓢,垣容低眉看着自发梢滴落的冰冷井水汇同膝前浅色血洼,“听闻那位祀主貌美绝伦,又事事善争自主,虽处事常令谢家意外而又陷于被动自苦,却十分讨得当地百姓欢心,一度引起当地四国国主陷于高度警惕,还曾许下万般手段的想要取她性命也去。”

“......”

谢从容坐直了身子,“合着是要找我的底儿来了?十年前你才多大啊,知事儿的吗?”

“十年前谢家出海时父王同母亲大吵了一架,”

再舀一瓢冷水,垣容却低头没能动弹,只怔怔看着搁在腿面的木瓢水面低了声去,“后来母亲就病了,再后来......”

“......”

听着这话头,谢从容也算是听明白了,酒坛子一放,人往前起身几步一落歪着身子也靠在了井口边儿上,再一拿过垣容手中水瓢,搂着手腕儿就自垣容一截僵麻左臂缓缓淋了下去,“李林泽咽气时说了句话。”

身前光景全数落入人眼中,垣容也没有想着要如何去藏,只缓缓一挪眼角把着这人醉意昏昏却又恣意分明的盈眸姿态全数盯住,而后就见着人薄唇弯弯,合着些酒意醉眸的就只盯着那一线淋在自己左臂上的惊凉井水吐来了绵绵后话。

“他说啊,容哥儿,你是该哭一哭,可千万别是......”

盈眸眼角一挪,谢从容维持着淋水姿态不动,看着垣容那双沉静又自压抑至甚的稚嫩墨瞳绵绵意犹的拖长了语气,“为我哭。”

垣容赫然低头一挪眼,双手攥紧腿面衣襟发出了一声极为压抑克制的撕裂喘息,再猛一仰头,盯着头顶渐要消磨落白的月尽天光强行平静着再说道,“母亲说,父王是个极为倔强之人,当年一人一刀一鹰入城,就在修建望海港的营地旁边扎了一低矮帐篷,而后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购买羊皮自制皮筏独自出海的让人不解行为。三个月的时间,父王失败了无数次,在工地行事后厨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前去告诉这个倔强的少年,皮制的木筏不仅在南海行不远也还容易打翻,还问他是不是来自遥远的北方,听说那里也有海,还是极为寒冷的含冰之海。父王没有回答,只是点了头,然后就独自上山砍了榕树制成木筏,再一次的出了海。”

谢从容没有接话,只把这舀水淋身的动作全都接了过去,却不知何时眼角有所盈盈平静的小心避过了那些并不算浅的刀斧伤口,当然也没有刻意避过那于眼前还未长开嫩如春日桃花的玉色寸肌......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父王的船翻了,母亲救了他,两个人困在海环小岛十余日,被我外祖私带筑工耗时月余才又接了回来。外祖因此获罪腰斩,连带十余筑工也被捆在营地拒马之上以暴晒儆尤......”

缓慢低下头来,垣容又自垂眸平静说道,“当时父王只身进入营地想要以身替罪,奈何监事守官以其身份来历无人所知而拒。父王只得迎娶母亲成为外祖入赘之婿冠以垣氏,以此接任外祖百夫之职,再凭一幅筑工之图同监事守官打了一个赌。”

“原来还真的是柳州王以一人之力解了望海港筑建困局,因此封王也确是不冤。”

侧了侧身子,谢从容一转淋在垣容身上的水瓢捞在嘴边泯了一口,再而一看垣容正看着自己,遂是一笑,“酒这玩意儿又苦又涩的,还是水喝着好来。”

“嗯。”

低眉应上一声,垣容挪着右手扯起左边湿透亵衣遮住半拉身子,只这一动难免牵动伤口,禁不住的就蹙了蹙眉,一而也借此疼痛把谢从容方才那一阵不同寻常的清渺笑唇从脑子里挤了出去,“父王母亲的争吵起因也还是在这出海之事上,但当时父王已经封王,城中百姓又原是渔村小洼里出来的渔夫后辈,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母亲便怪父王身处其位不负其责,枉了那么多当时为他拼命筑工的柳州子弟。父王却固执己见非要同谢家一起出海,更于当日争吵之后醉酒歇在了官家封王时赏赐的小夫人屋里。这第二日被母亲瞧见,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它,父王竟没有登上那谢家初次出海之船,反而同母亲一心开始打理起柳州公事来。只可惜好景不长,小夫人不久就怀上了祁儿,母亲听闻之后便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了。”

“嗯。”

谢从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还而伸手沾了些冰凉井水往自己微有醉意泛红的脖子上拍着,拍着拍着就又注意到垣容跟着就把视线落在了自己正扯开散热的领口上,遂是勾唇媚意颦生,眼角儿都似沾了水光的说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

再次避眸,垣容心想这人是不是天生媚骨,稍有些举动都不经意的淌着些勾人的气儿,可方才那自顾泯水的一笑偏偏又清澈万分,跟换了个人似的......

忍住那一阵阵于酒气微醺总让人忍不住去瞧她的冲动,垣容又是扯着右边亵衣往自己身上遮着,“母亲一去,父王就彻底没了心气,成了个撒事不管的闲散王侯,只有我还记着母亲去时说过的话,暗中小心的开始在柳州城中走动起来。”

“你同我说这些,”

赖在井边一侧身,谢从容不知又从哪儿摸出来青玉小扇在手中翻弄把玩,“是想告诉我,你是在同我合着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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