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孝公主可也真没有想到邢岫烟会这样做,但是眼见着三箱的新奇礼品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心底哪里又乐意了。小姑娘家正是喜欢收集东西的时候,邢岫烟送的东西有些是自己采买的,有些是蒙古诸使的礼品,有些是朔方官员的孝敬。反正这一回到了朔方私人礼结往来就是她主持的,收的礼品当然是不客气地入了她的私库,徒元义也是默许的。尽管与刘太后不交好,但是送到慈安宫的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和孝公主委屈看向母亲:“太后……”
温妃刘婧如道:“宸贵妃,公主也没有说不喜欢呀,况且这世上哪有人将送人的礼品又收回去的?”
刘婧如已经不敢用从前的语气和邢岫烟说话了,但是她在后宫依附着刘太后才有好日子过,此时哪里能不为和孝公主说一句话?
邢岫烟笑道:“这不还没送出去吧?本宫突然又不想送了,抬回去赏人,人人都念本宫一句好,何必送了还让公主嫌弃呢?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宫中份例哪样不必那朔方来的东西精细?”
和孝不禁道:“合着你就要这般作贱我!”
“公主怕是对本宫有所误会,本宫没有这心思。”邢岫烟一脸无辜,又对刘太后说:“太后娘娘,臣妾甘露殿还有些事,便先跪安了。”
说着盈盈福了福身,规矩地退后三步,然后转过身去,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步入了慈安宫大厅。
刘太后再也忍不住,将案几上的茶碗都拂在了地上,起身回了房,和孝公主哭着跟了上去,恭妃赵氏自然没有跟上去,和温妃道了别,出了慈安宫去。
邢岫烟回到了甘露殿,多出来了东西,盘算着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就分赏些自己的婢女和红楼姐妹好了。原本她也没有准备过给诸如惜春、宝钗、湘云等关系远些女儿的东西的,现在当是现代旅游一场给朋友带条丝巾一样,送点小礼品,如今以她的身份,这些女儿可都会念着她的好。用少得多的钱让更多的人感激,这比送和孝公主还要让她恨可合算多了。这些女儿可都是嫁得官宦人家呢,没准将来她用得上,人力资源就是根基。
正想再安排此事,却是上阳宫派了太监来问她昨日老圣人的书稿的事,邢岫烟叹了口气,只得先到书房看看老圣人的“巨著”。因为老圣人可是以续写她还远没有写完的《明末风云》,且他是有一众精读文史的翰林随时可以“查询”,不用自己亲自翻烂史书。她只得去瞧瞧再说,回复一下老圣人这种“新手”极需要资深读者点评的心态。
……
今日徒元义大朝会一直到午时才结束,又召了亲信大臣去了两仪殿御书房议事,还赐了饭。
等他从两仪殿回甘露殿时太阳已然西斜,邢岫烟却还不在殿中,一问又是去了库房,不禁抚额。
赵贵问道:“要不奴才去请娘娘回来?”
“朕去看看。”
她身在一个库房中看东西,身边跟着亲信太监宫女,但听她说:“慧妹妹那今次也不必送太于贵重了,过十二天她都出阁了,还要另外添妆呢。”
“是,娘娘。”
徒元义受不了她,在库房门口说:“你可不可以做点别的?”
邢岫烟转头一瞧,微笑道:“圣人事情做完了?”
徒元义说:“你还不给朕出来!”
邢岫烟笑着迎了出去,他牵了她的手就回走,说:“你怎么一回来就爱干这些?”
邢岫烟这才道:“可真冤枉,臣妾给太后请过安回来,就一直在书房欣赏父皇大作,也才刚刚得空,也得安排一下人情往来。”
徒元义不禁笑道:“那……父皇写得如何?”
“呃……辞句太骈了一点。其实话本和做诗是不一样的,主要是看起伏感,扣住人心,写得要形象,有时反而简练些看着清爽。文字过于华丽,听众反而失了真实感。当然,老圣人的文采,臣妾是甘拜下风的。”
徒元义呵呵一笑,说:“你该是得意了,你一个小篾片拐了朕一个皇帝当相公,又拐了一个老皇帝当你同行了。”
邢岫烟不禁扑哧一笑,这样一想自己还是挺成功的嘛!
邢岫烟笑道:“父皇绝对是有天赋的,他经历这么多,而且他有那身份在,自己又不用写初稿,有时口述就行了。要是父皇成了我大周的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可当真有趣极了。”
徒元义仰头看看夕阳,畅快笑了笑,忽道:“父皇高兴就好,朕还是希望他安享晚年的。”
“我明白的,每个人都会老。”说起“敬老”,她不禁又想起一早得罪了刘太后的事,于是将事情转述了一遍。
徒元义嗤得一声,说:“好你个促狭鬼,你这是捅人心窝子里去了!”
邢岫烟说:“要不,我去向太后公主负荆请罪?”
“好,你去吧。”
“真的?”
“那么,难道你说要去是在欺君吗?”
邢岫烟甩开他的手,说:“我去!”
徒元义歪着脑袋,如果他是现代人,只怕此时会手插着西装裤袋看着娇妻发小脾气时一脸的无奈样。
“你还真去?”
邢岫烟转过头,眯着眼睛,说:“我是说‘我去!’”
徒元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禁失笑,说:“无法无天的女人!”
到了晚间传膳时,徒元义说:“朕已令欧阳、淳于二侠先行协助张志办完案子,再去京都禁军当教头。”
“嗯……这案子难办吗?”
徒元义道:“朕之前令锦衣卫和东厂秘密监视杨怀古,此人行事外表滴水不漏,实不易对付,不然,朕从前怎么会一直认为他是忠心厚道知礼之人,当初老圣人也这么认为。”
邢岫烟叹道:“也不容易呀,累代内务府家族的人能混到总管大臣,女儿当了皇后,自己当了国公。”
徒元义道:“朕当年便不该救了杨氏!”
邢岫烟切了一声,说:“我虽然有三分希望你没有救人,因为每一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阴暗幼稚的小女人,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对情敌冷血残酷。但是,另一个成熟的我还是欣慰你曾经救了她,这也证明我爱的男人是一个人,你在灵魂上没有丧失自己做人的基本良知。一个会弃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不救的你只是披着美丽的皮的魔鬼,拥有良知的我若与这样一个魔鬼同床共枕,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徒元义不禁释怀,轻叹:“朕便知你与别人都不一样。”
邢岫烟说:“当然不一样,世间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即便是双胞胎。”
徒元义摇了摇头,说:“朕不是这个意思。你拥有如云端开阔的胸襟,俯瞰苍穹的眼界,对百姓苍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还有隽永尔雅的君子风流。朕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找到最初的自己,真实的自己。朕第一次拥有想当皇帝的念头时是为了什么,朕想起这个,才至后悔那时做过的事,才会羞于当时陷于皇室和后宫的手段中,陷于京都地界,没有真正拥抱朕的江山。”
无论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普通男人,会说出这种话都是极为难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