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随口说:“那你干嘛帮我?”
“我……我,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
邢岫烟奇怪:“这谁不知道?我能生你这么大的儿子?”
徒晖心中一酸,说:“我不是你儿子。”今天是军中高手和蒙古诸使臣比赛,徒元义自己也亲自下场,徒晖到底才十二岁,他骑的还是小马,是赶不上他们的,也就没有参加。他抱着兔子在王帐附近逛逛,想去“请安”终又害怕,却见她出了皇帐,于是远远跟过来了。
邢岫烟一边继续挤着伤口的血,一边说:“我知道,不会要求你孝顺我的。”
紫玥担心道:“娘娘,怎么办?那蛇有毒呀,不会是什么七步倒、三步倒吧?”
邢岫烟对医毒可是一窍不通,看了看徒晖,又看了看他的伤口已经挤了许多血了。
邢岫烟暗想:可别欠他一命呀,那杨皇后还不想将她撕了,虽然她已经想将她撕了。
她和皇后再怎么撕是因为利益决定立场,在古代合法的情况下,无所谓绝对的对与错,但终究和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无关。
况且他还是徒元义的儿子,他的儿子因救她而死,且不说徒元义心里不知会怎么想,朝中大臣们知道元后嫡长子因为她而死一定会觉得是“妖妃祸国之兆”。那她别说当皇后了,要是有些一根筋的发起什么“清君侧”,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层油,还膈应得万分。
她体质经过徒元义的调理和常人不同,而且她身有灵力,有护体之效。她微一犹豫,低头去吸出毒血。
“娘娘!娘娘,让奴婢来!”紫玥去拉她,邢岫烟吐出一口血,说:“你别啰嗦,我不会有事。”邢岫烟严厉命令:“你快下山丘去喊人来抬我们,我们在太医看过之前,不宜多动。”
紫玥看到主子眼神坚决,终于点了点头:“好,娘娘,你一定要小心,我很快叫人来。”
第166章 徒晖痴毒
紫玥虽然害怕下山路上也有毒蛇, 但是她更担心邢岫烟出事,是以不要命似的往山下奔去。她幼时被人拐卖,几经转卖, 到了林府都过得好日子,受嬷嬷们调/教,读书识字管家算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强。
而她如今深受邢岫烟的倚重宠幸,只怕宫中一般的主子都没有她体面,其她四婢也是如此。
邢岫烟也说了, 到她们二十岁上下,有了接替她们的人就会将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 还准备一副嫁妆。而邢岫烟身处高位, 虽然也必会用规矩管人, 却是真心怜惜女孩儿的, 理解她们的期盼和心情, 待人仁义, 她们自也对邢岫烟忠心耿耿。
紫玥跑到金帐附近,就忙大声喊人, 锦衣卫和太监们都吃了一惊, 围了过来。紫玥身为大宫女,她喊人自然是贵妃需要人。紫玥虽只十七岁,除了赵贵、李德全和其她染房诸婢都要敬称一声“姑姑”。
一众锦衣卫和太监听到贵妃和大皇子有危险哪里还敢担搁, 连忙跟着紫玥走。
……
却说邢岫烟危急救人甘愿为徒晖吸了毒血, 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想到蛇毒和那伤口样子,总觉喉头发痒。她却误以为是那蛇毒的作用,所以才至如此,她更加不敢乱动加快血液循环,虽有灵力护体,可徒元义也没有说过她百毒不侵呀。
徒晖却痴痴看着她的模样,他从来不敢这么看她,这时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胸口涌上一股热血,身上有些出汗了,至于他伤的那只手已经微微肿起来,他也是不知的。
还是原闭目养神以缓血行的邢岫烟发现他的表情和目光不对,终于睁开眼睛来,她的眼睛自是极美的,波光泠泠,像是要照进人的灵魂里去。
徒晖发着呆,对上那双眼睛许久,终被那波光惊醒,双颊顿时赫然。
邢岫烟却是不懂他发呆的原因,两人立场本是不同,她想过他们的关系是厌恶、面子情,但绝未想过她会是他的暗恋对象,她可是他爹的女人。
“是不是脑子发涨了?还是身上麻了?”邢岫烟问了一句。
徒晖暗惊:她如何知道的?她是知道我的心了?这可怎么办,她一定会生气,彻底看不起我,又或者她告诉父皇……
徒晖又有几分自暴自弃,便是她和父皇真要自己死,他又能怎么样,总之是自己命苦,处在这样尴尬的位置上,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徒晖说:“我如今……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我死了,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流一滴眼泪?”
邢岫烟说:“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紧张,越紧张心跳越快,血行越快,毒散开得也越快。”
徒晖这才恍然大悟,她以为以自己中毒才至于头脑昏沉、身子发麻,放下心来,却是忧喜交集。
想到她安慰他,又为他吸了毒血,徒晖不禁涌起一抹男人的温柔——虽然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你不讨厌我吗?”
邢岫烟说:“我干嘛要讨厌你呀?”
徒晖说:“我是母后的儿子,你还有我的把柄……”
邢岫烟呵呵:“你是你母后的儿子,这件事又不是你选择的,跟你没关系。你那把柄我真没有放心上,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呀?你过两年也是可以谈恋爱了,你若是没有想娶的女子,别牵累品性高洁的好女孩儿就好。不过,你长大了要小心/女人骗你,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徒晖三观微微崩溃,却问:“所以你骗了父皇?”他想她若愿意来骗他,他就让她骗一辈子好了。
邢岫烟说:“才没有喱……你父皇太聪明,小骗可以,他不与你计较,大骗就是作死了。”
徒晖见她直爽,不禁微微一笑,说:“母后确实有所不及你,难怪父皇……”
邢岫烟摇了摇头,说:“没有谁及不上谁,感情的事不是以这个横量的。世间超越我的女子自也是有,也许还不少,但是圣人未必便要取之。”邢岫烟暗想,一切不过是缘分而已。
徒晖说:“不是这个,那么是什么呢?”
邢岫烟笑了笑:“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过得几年你成亲开府,自是会明白的。”
徒晖别开头:“谁要成亲开府了?”
邢岫烟暗想:跟他爹一个德性,徒元义之前也是多要面子的骄矜帝王呀,他在她不乐意不欢喜时很难放下身段来求爱,明明想要却不会明说自己想要。
都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应该是男人才对。
邢岫烟这时和徒晖说说话,好让他别想着死不死的,可是她转念一想,回京都后,杨家因为内务府太过腐朽,还涉及灭门案和马政,徒元义势必在时机合适时要有所动作,杨皇后的位置稳不稳尚且不知。到时杨皇后一派的人难保不会认为是她这“妖妃”坏了心肠要迫害他们。
因为大部分人是难以检讨自己的错误,总是怪别人的。至于贪污和人命,他们会想但凡当官的谁又不贪呢,为什么他们没事就我有事;权贵之家涉及几条人命又有什么,为什么他们没事,我们有事。
人性丑陋的一面绝对不是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