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原著中晴雯、金钏儿多少受贾宝玉的牵累而薄命,他也最多祭奠,钻研文章写篇祭文就是真心了。麝月却比她们还要惨,因为正是满怀着失望与怨恨惨烈地撞死在床榻上,死时满脸的血吓病了宝玉,宝玉哪里还有心思给她写祭文呢?麝月就背负着耻辱去了,嘲笑她的人比同情她的人更多,在现代,对女人尚且比男人苛刻得多,就别说古代了。但是,因为麝月之死,让宝玉屋里的丫鬟们倒是清醒几分,宝玉面甜嘴甜心也甜,但关键时候是不管用的。这让愿意爬他床的丫鬟大大减少。
……
翌日,王夫人还正当烦心时,却也要往荣庆堂去侍候婆母,也想贾母为宝玉的前程拿个主意。且宝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还是瞒着贾政的,否则还是要挨打。
正在贾母厅中说话,邢夫人、王熙凤并薛姨妈过来了。
贾母其实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情和她们说话,正说着宝玉的病。又因黛钗相继定亲,宝玉又和丫鬟厮闹出人命,婆媳少不得考虑为他娶亲,好有媳妇管着他。
史湘云已然和卫若兰定了亲,又是落空,王夫人便想到王子腾的嫡女王熙鸾,长得虽不及王熙凤,却也是少有的美貌,父亲还是从一品的官。王子腾虽被驾空,但官阶还在,余威仍有。王夫人决定舔着脸去问问嫂子。
面对邢夫人、王熙凤和薛姨妈时,贾母和王夫人面上当然不让人看出什么来。
两人还恭喜了薛姨妈,薛姨妈又再次谢过,说:“这些年到底借居在梨香院,多有打扰。”
贾母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合不该这么见外,宝丫头既有了好去处,我们也替她高兴。”
薛姨妈道:“这还多亏了凤哥儿,不然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脸面?女婿到底曾是石太傅长孙,亲家虽远在琼州也是四品知府,只怕过了今年总还能升一升。女婿进士及第,如今也已有了正经差事,宝钗嫁过去,婆母不在身边,等于是当家太太。我真是安心了。”
薛姨妈已然见过石礼,宝钗偷偷在帘子内也瞧过,她们已有心里准备,但是石家子具是好相貌,石礼年过三十,但他也不算寒门,所以显得年轻英俊。
王夫人跟着笑,只不过有几分勉强,她如今不能代表荣府出门走动,越发不爱出门。是以,石礼进士第几名也是不知,不过进士之难考,便是名次不靠前,也是很了不起的,在圈子里并不会如何被低看。
王熙凤笑道:“我这是自己表妹做成媒来嫁给表哥去,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谢媒红封也可自个儿赚了来!”
邢夫人笑道:“凤哥儿这张嘴也是的,难怪当初就是娘娘也是能哄的。”
王熙凤笑道:“我哪里能哄贵妃娘娘去,那不成了欺君了?”
邢夫人一点也不以“我爸是李刚”为耻,不多久总是要提一提好侄女的,贾母听了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第148章 元春尴尬
众人又笑谈了两句, 薛姨妈忽冲王夫人说:“如今宝钗也要出嫁了, 我们正为她准备嫁妆。实不相瞒, 近年府里铺子的生意实在一年不如一年。蟠儿却是个不成器的, 这京里几个铺子竟都是在赔钱的, 江南的铺子也折卖了许多出去。宝钗好歹是嫁给官宦人家,我也只这么个女儿, 嫁妆不能太过寒薄。可我如今实在是转不出这么些现银……”
贾母尚没有如何,王夫人眼皮子不禁一跳, 而坐在贾母身边贾元春也生出不祥的预感。
薛姨妈又道:“当年进京来, 原是为征采之事, 此中还托姐姐奔走,花下五万两上下银钱还是未成, 也是宝钗没有这造化,我们仍是很感激姐姐一番劳累的。”
贾母不禁脸色很不好看,古人讲究含蓄, 面上重礼义轻财帛,哪有这样当众说多少银子的?果然是商户人家。
但是话说回来,征采个公主郡主身边的才人伴读花下五万两银子都没成, 那也真是绝了。王子腾当年都能为贾雨村这种有前科的谋个朝廷实职官,所以,王家人若真心打点,不说公主吧, 谋个郡主伴读是多大的事呀。五万两花下去还不成, 那宝钗是得有多差劲呀?
王夫人说:“是姐姐对不住妹妹了, 但当年蟠儿的事也瞒不住,那几位郡主家里不乐意,又有什么办法?”
这也是奇怪了,上皇的八公主比宝钗大三岁,当时早有伴读。而九公主、十公主和徒元义的两个公主却与宝钗相差五六岁年纪,不太合适。所以当年只有在各宗室亲王郡主家要谋求了。
邢夫人这时忽微微一笑,说:“弟妹,从前我是不懂的,但是这皇家宗室也要规矩脸面,事情没成还收五万两银子的却是哪家?这也太不像话了点,哪日我进宫去见娘娘,定要说说,好教圣人也知道,宗室里也有这般不厚道的人家。薛太太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怎么能仗着是宗室吞人五万两银子,事却一丝也不办的呢?”
薛姨妈为这事找王熙凤商量,王熙凤现在精明,经过上次的大开眼界,她知道这个家中真正坑她的是谁,与她有利益冲突的是谁,也明白大房要先团结一致。姑妈吞掉了原本属于他们夫妻的那么多东西,仗着她“教养带大”贾琏的“养母”身份,他们到此还难以追究了。但是薛家姑妈是姓薛的,是好姑妈的亲妹妹,看她如何说。王熙凤现在反正是乐意做从王夫人身上刮层油下来肥自己的事。
王熙凤想单靠自己怕是不成,这种“好事”也拉上了“战友”邢夫人。而邢夫人最是贪财,知道薛家讨回银子,必有重礼,不说万两,五千两怕是逃不了,哪里能不动心的?
这又不是借邢岫烟的名头在外触犯刑律,不过是帮忙讨债,也做个见证。薛姨妈其实性子还软和,此时出面不过是为母则强。但只让她自个儿来,面对一辈子凌驾她之上的长姐,她还真不行。
这个姐姐她虽然原是来亲近,但是姐姐和女儿相比,当然是女儿重要,再退一步,儿子不成,将来女儿女婿少不得是她这个寡妇的依靠。
王夫人一张慈善脸显现尴尬色,她贪图薛家钱财,当时又一心想让宝钗嫁宝玉,哪里真打点过?只不过在司礼太监那报上了个名,之后具是不管了的,宝钗这般过去,哪里选得上,而银子她当然是收着。
王夫人应付妹妹家也刚好有薛蟠那事当借口,薛姨妈孤儿寡母,又是商户,要在京都这样二三品以上的官多如狗的地方生存而不被人欺负,不是要依靠王子腾家,就是必要依靠贾家。
贾家当时虽实质上也是要靠王子腾,但薛姨妈一介妇人,她出嫁时都是三十年前了,那时当然是贾家最显赫,她三十年间一直在金陵。她刚来京时,自还不知贾家现状,受当家太太的亲姐姐热情相邀,当然是住姐姐家。况且,兄长虽亲,但身有公务、男女有别,亦不得常亲近,但想与亲姐姐打交道比与嫂子打交道容易,自然选择来姐姐家。这也是薛姨妈本质性软,舍难求易的必然选择。
当时王夫人还是住在荣禧堂的荣国府太太,在公侯人家走动也是有脸面的,薛家豪富,哪里会为这银子和她撕开?
而王夫人一来见宝钗确实是个好的,对贾母一心想要将黛玉许给宝玉的事又膈应得紧,正想选个趁心儿媳,宝钗就是最合适不过了;二来她连年送银子给元春,正要广开财源,因为薛家一出手就五万两,起了贪念。
王夫人虽然二,但这番算盘也不算小白。因为她确实一直坚信她的元春会是有大造化的,元春若是封妃,薛家出再多的钱,也会心甘情愿的。造成如今尴尬境地,实是此一时彼一时,谁让元春没有这造化。
王夫人是属貔貅的,自不想吐出银子来,她脑子急转,就想寻个由头,忽说:“当年是求了廉亲王家……”
廉亲王徒元康不正是三王之乱的祸首,他的妻族具抄了家灭了族,而他自己和儿女被贬这平民流放。王夫人当年确实是想巴上廉亲王,还蠢蠢欲动让贾赦、贾政也参与恭迎老圣人还朝之事,好让元春有机会封妃。此时危急之下拉出廉亲王府来背黑锅,就是表示钱是追不回来了。
贾母虽心偏得没边了,却到底还有几分智慧,不禁喝道:“住嘴!”
如今形势,人人避忌廉亲王,便是从前真有所往来,都怀着明白装糊涂,偏王夫人心中只装着银子,心急之下其它都是不顾了的。
“弟妹,你可别吓唬我。” 邢夫人惊呼一句,又满脸为难地看向贾母,说,“老太太,弟妹若真和廉亲王府有这么深的牵扯,还请老太太恕儿媳不孝,为了琏儿、荣哥儿,同意提前分家。想想当年附逆之族如今可没有一家在的,儿媳就打个寒颤。现在分家还来得及,我就是跪到娘娘跟前去,也要保下琏儿和我的乖孙孙荣哥儿。”
贾母老脸黑沉,当时能硬扛住压力,以孝道强压,大房和二房虽然互换住处,但是府中田庄产业和大库房钥匙都还在王夫人手中。只不过现在大房住在荣禧堂有什么开销、要什么份例现在可是理直气壮,上下几乎没有人敢拒的。
贾母压下郁气,说:“你弟妹怕是糊涂了,糊涂人的话,哪能当真?”
邢夫人像是求证似的看向王夫人,说:“弟妹,你再想想是打点了哪家王爷呀?不会是英亲王、福亲王、荣亲王吗?哎哟,看我糊涂的,英亲王家的小郡主才刚刚满月呢,前几天我和凤哥儿去喝满月酒,那小郡主英亲王是比儿子还疼呢。福亲王、荣亲王的郡主只怕还在王妃们的肚子里。总不会是老德亲王家,德亲王世子妃可是厚道人,不会收银子不办事的。这忠平郡王府家有两位县主与宝丫头年纪相当,他们王妃与我倒也能说上几句话,弟妹要是打点过,我也能帮着问问王妃会不会是她底下的人有什么差错……”
听着邢夫人列数现有的几位亲王郡王家,语气十分熟稔,贾母和王夫人脸色越发的沉。再不能欺负人家不懂了,以前要是编个贵人出来,以邢夫人的地位,她只有眼红的份,现在人家认识真正的主儿。
贾母知道再这么扯下去二房只有自己没有脸,打断说:“老二家的,你要是和薛太太借了银子,虽是姐妹,也没有不还的道理。”
王夫人心中一阵子委屈,说:“老太太,如今我却哪里去寻出这么多银子来?都是府中花销……”
王熙凤说:“我们太太老爷琏二爷几个儿也没有从公中支取过几万两银子。倒是二太太往年总是送银子给宫里的大姐姐……”
元春立在贾母身边,听她们谈论银子的事,心中隐隐就觉得要不好。别人不清楚,但是她却有数,她在宫里十五年,总共花了有八十多万两银子,具都是王夫人打点的。也因此,她才拼命想争出个前程来,只可惜遇上徒元义这样的皇帝也是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