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鸟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炖肉吃!!!”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三山子就算不擅长口舌之争,可到底是乡野之间长大的,加上老周家还有周家阿奶这个大杀器,哪怕再怎么不会骂人,憋了半晌还是叫他给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下,却是闯大祸了。
“死孩崽子!老娘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呢?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看今个儿老娘不收拾你个死孩崽子!!”
小八怒了,直接飞身下来冲着三山子的脑门就是狠狠一口,且它还懂得何为游.击.战,在突袭成功之后,立马飞上半空,叫回过神来的三山子伸长了胳膊都够不到。
三山子气狠了,又是跳脚又是挥拳的,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反而叫小八逮着机会又给了他两口。非但如此,小八在闹够了之后,又蹦跶到墙头上,带着小三山子来了一场现场版立体环绕音式攻击。
“孙子诶!你那个倒霉娘把你的钱都霍霍光了!足足四千两银子呢,全叫她给霍霍了,你一文钱都拿不到!”
“拿不到、拿不到、拿不到!!!!!!”
“你爹把钱都给你俩哥了,一文钱都不给你!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还娶啥媳妇儿呢?瞎了狗眼的都不会把闺女嫁给你!你就跟你那倒霉娘凑合过一辈子得了,哇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
小八在前头说,小三山子在后头学,俩傻鸟就跟比赛似的气人。
很显然,它们做得相当成功,因为三山子真的险些要被气死过去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为惨烈的。
却见一旁的周家大伯并特地赶来的媒婆已经彻彻底底傻眼了。尤其是那媒婆,自问走街串巷多年,形形□□的人都见过不老少了,今个儿却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又思及自个儿这些年来做的媒,就算不是每一对都幸福美满,起码皆问心无愧。可要是这门亲事成了,先不说心里有愧,只怕女方家能把她这老骨头给拆了炖汤喝!!
终日打雁,竟差点儿叫雁啄了眼!
“哎哟,我忽的想起家里头还有点事儿,要不今个儿就先散了?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我急赶着回家呢,改明儿再说,再说……”没给周家大伯开口挽留的机会,媒婆便已经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周家大伯这回反应倒是快,忙不迭的开口试图唤住对方,可再快也没用,人家只嫁妆听不到看不到,转身就跑了,就跟背后有鬼在撵着似的,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这眨眼间就彻底没了身影。
“这事儿闹得……这事儿闹得!!”
望着媒婆离去的方向,周家大伯又是不知所措又是懊恼叹气。
甭管先前说得有多决绝,可儿子跟婆娘终究是不同的,周家大伯是真的希望他婆娘早死早超生,可面对自己亲骨肉时,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忍的。这要是叫他上赶着骗一门亲事,他自是不会做的,可要是对方提出来呢?他又不傻,这般好的事儿干嘛要推脱呢?哪怕对方也有缺点,配三山子倒是措措有余了。
结果,才谈了个大概,他想着自家阿娘眼光毒辣,就想央着帮忙相看一下,最好能直接帮着拿个主意。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还没跟亲娘搭上话呢,亲事就已经黄了。
黄了一门亲事是不打紧,哪家也不是一回就成的,可要是坏名声传了出去,尤其在媒婆那头落了下乘,这往后……
周家大伯一个没忍住就蹲下来抹眼泪:“这事儿还咋整?三山子真娶不到媳妇儿了?这往后日子可咋过呢?”
这会儿时辰其实一点儿也不晚,巷子口又是人来人往的地儿,加上方才动静其实闹得挺大的,这会儿有好些人挤成一团瞧热闹,见周家大伯那怂样,再看看三山子气得青筋暴露,一副恨不得飞上墙头跟俩傻鸟拼命的架势,登时忍不住哄堂大笑。
于是,周家大伯更颓废了,三山子则更气愤了,看他那模样,真当是下一刻背过气去都极有可能。
周芸芸小心翼翼的瞧了阿奶一眼,却见阿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挤开人群就往巷子里头走,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俩蠢货。
俩蠢货是指周家大伯和三山子,并非那俩傻鸟。
“阿娘……”周家大伯颤颤巍巍的开了口,自打分家以后,虽说两个弟弟还是欢迎他的,可他确确实实已经很久没跟亲娘说过半句话了,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周家阿奶极度不待见他。
显然,今个儿也不会例外。
“别这么叫我,我才没你这么个糟心蠢儿子!”周家阿奶冷冷的甩出一句话,脚下步子愈发大了,正好老周家买的院子就在巷子口,只几步之后,她就进了院子,当然还不忘先将周芸芸扯进去,直接便将院门一甩,干脆利索的将儿子孙子并一群好奇心过剩的街坊隔绝在了门外。
周家大伯真要崩溃了,他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你真的不管我了?你好狠的心啊!!”
已经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加上这几十年来辛苦劳作,周家大伯早已是满脸褶子,哭起来时更是老泪纵横,怎一副凄惨了得。
依着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的寿命,其实只要过了五旬就已经算是老人了,像周家阿奶如今已年过六旬,是属于高寿老人。所以周家大伯哭得如此惨烈,多多少少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
——某些晚来的、不明真相人的同情。
“作孽哟!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拉拔到了儿孙,到老了还要受气遭罪,那些个不肖子孙啊,真不怕遭天谴吗?”
刚从外头回来的梁婆子本身也是个命苦的,就跟她说的那般,辛苦一辈子也没落个好,如今年岁大了,被几个儿子推来推去的,真的是东家吃一口饭西家讨点儿布头。这不,她今个儿出门就是为了向儿子儿媳讨要吃食,虽说是讨了个点儿回来,可这种日子过得有啥滋味呢?
梁婆子本以为自个儿的这番抱不平会得到其他街坊的认同,可万万没想到,原本就笑看热闹的人们只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声,竟是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没有。
不等梁婆子哭诉世态炎凉,就有个素日里同她交好的妇人道:“不肖子孙当然是有的,喏,这不就蹲在门口哭着吗?我也算是活了小半辈子了,真当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儿。不过呀,当娘的赶儿子出门有啥不对的?莫说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就算还小,那也得自个儿受着!”
“啥?”梁婆子完全没弄明白。
那妇人又道:“他不是被自家儿孙赶出来的,是他亲娘不管他不要他了……哈哈哈哈,多稀罕呢,一大把年纪了,听说连孙子孙女都有一群了,还哭着说他娘不管他了。敢情这真是欠你的?合该一辈子管着你伺候你?该!这要是我儿子,我一准儿拿大棒子往死里抽,县太爷来了我也这般!”
不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严重的还会被拿下蹲牢房做苦工。然而,不慈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当爹娘的哪怕真的把儿女打死了,也顶多被斥责一通,多半连杖责都不会有。这还是年幼的,若是已成年的,便是自家山珍海味,眼瞅着儿子饿死都没人说一句闲话。
梁婆子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等弄懂了,看向周家大伯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我还道我命苦,儿孙不孝顺。今个儿瞅着这般,才知道人家比我命苦多了,真要摊上这么个儿子,才叫糟心呢!”
周家大伯原就是一时心里苦闷才忍不住道出了心里话,结果眼瞅着没人同情还有一帮子说风凉话的,当下老脸燥得很,索性也不管三山子了,只拿手遮面极快的挤出人群仓皇逃离。
结果,周家大伯是跑了,可对于三山子来说,不过才一个晃神世界就变了,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俩傻鸟还在可劲儿的怼他。
街坊们对于三山子这么个半大少年郎还是挺宽容的,加上各家也都有事儿要忙,只没过片刻,就各自散去了,徒留三山子一个人瞪着墙头上的俩傻鸟。
鸟是傻的没错,可三山子真不比它们来得聪明,或者直接承认吧,他就是比小八蠢。
一人俩鸟就跟较上劲儿似的,互瞪互怼,愣是足足半个时辰后,周芸芸从老周家出来时,这仨蠢货还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