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自家偶尔吃一回,就算配料贵一些也无妨。可这是拿来卖钱的,且还是由三奶奶家做好后再送到周家,之后才由周家以配菜的形式售卖给食客。若是像蔬菜那般本身价格偏低的也罢,再不然就干脆是荤菜,卖价略高亦无妨。偏生,这玩意儿既是素的,又成本不低,该咋定价?
“怕啥?阿奶你没见我把桂皮、茴香这样的大料用纱布袋包起来了?这些是可以反复使用好多次的。再说,做吃食本身就是做得越多成本越低的。”
周芸芸半点儿都不担心,跟卖麻辣烫一样,豆腐干在她上辈子那就是一样经典食物。既能用于煎炒入菜,又能烩面凉拌下火锅,还能当做小零嘴儿吃。至于定价,不同的品牌价格差异是挺大的,可就算是街边小摊上的卤煮豆腐干,也没见人亏了本。
见阿奶还在犹豫,周芸芸想了想,问道:“阿奶是在担心咱们这豆腐干卖不掉?还是觉得三奶奶不舍得花费这本钱?”
听得周芸芸这话,周家阿奶只微微叹气:“他们家精穷,要不然你以为就她那性子,以往能三天两头的上门借粮食?”
没脸没皮喜欢上门打秋风的人是不少,可惜三奶奶真不是那种人。偏生,她这命比周家阿奶还惨。
像周家阿奶年轻时还是很幸福的,只是因着阿爷早早的没了,才被迫一个人扛起重担。万幸的是,膝下三子一女品性都不错,到了如今,若非阿奶本身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她完全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享福。
可三奶奶却不同,她这辈子就没享过一天福。三爷爷属于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不能说他有多坏,却是个十足的窝囊废。膝下的三子两女,如今看来唯一靠谱的就是小儿子,偏因着家里的拖累,年近三十还未娶妻,也不知晓将来会如何。
周家阿奶把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像先前的豆腐、豆芽,我是半点儿也不担心的,就算卖不掉也亏不了几个钱,大不了各家分一分吃了,总不会糟蹋的。这可玩意儿,花费不了又不好定高价,哪个会来吃这么贵的素菜?”
“素菜?”周芸芸愣了一下,旋即低头偷笑一声,道,“是素菜没错,可咱们就不能给它改个名儿?唤它素鸡?素火腿?但凡味道好的,还愁卖不上高价?再不然就这样好了,咱们家出大料,回头叫三奶奶按着豆腐的价格卖给咱们。”
顿了顿,周芸芸忙又描补道:“还有,这个方子比先前的豆腐皮更重要,千万不能传出去。就算往后三奶奶家有钱了,可以自己买大料做豆腐干了,也得答应以成本价卖给咱们。这玩意儿可不比豆腐、豆芽,是咱们家独有的秘方!”
不是周芸芸小心眼儿,而是她牢记升米恩斗米仇。前头还有个周大囡的例子摆着,尽管到这会儿她都无法理解周大囡的逻辑,却并不影响她提前防备。
像之前让三奶奶家做豆腐、豆芽,周家这头的收购价只比镇上豆腐作坊低了半成,而豆腐皮则是普通豆腐的售价高出了一成,到了豆腐干这头,周芸芸琢磨着,不如就自家出大料,仍以豆腐价收购。
当然,只仅仅是近段时间。
周芸芸又问道:“三奶奶家就没想过将豆腐之类的卖给旁人家?咱们家如今要的量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家完全可以多做一些,难道就不是一笔进项?豆腐是不大方便,豆腐干呢?叫她跑镇上馆子、酒楼试试呗,只要别将方子交出去,爱卖给谁就卖给谁。要是有这个能耐,卖到县城、府城都使得。”
说真的,周芸芸深以为,三奶奶之所以远远比不上周家阿奶,完全是因为脑子跟不上。就拿之前做五彩粽子来说,周家阿奶就有魄力大干一场,要是搁三奶奶身上,一准缩了头。
由此可见,就算性子再彪悍,没个好脑子还是不成。
祖孙俩又商议了两句,最后决定让周芸芸明个儿一早带上大料往三奶奶家跑一趟,左右其他东西那头都是齐全的。至于之后是怎么个售卖法,则得周家阿奶亲自出马,这却是得等晚间再说了。
周家阿奶自信满满的,就仿佛三奶奶再彪悍也如同是孙猴儿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完全不担心这老货会作幺。
事实也的确如此,等次日周芸芸将豆腐干的法子一教,三奶奶果然略有些忐忑不安。虽说具体的售卖法子得由周家阿奶说了算,不过周芸芸也没得狠心叫个老人家担心这老半天的,索性将两个法子都说了一遍,同时提醒三奶奶可以在赶场子时,拿些豆腐皮、豆腐干去镇上卖。
“……煮一锅汤底,将豆腐干切成小块用竹签子串起来搁里头,下面搁个小炭炉煮着,每串就算卖个六文钱,不也有的赚?”
虽说对物价不大了解,不过周芸芸多少也听周家阿奶提过几句。就说这豆腐干好了,阿奶的意思是,索性先弄两种。一种是两块中等大小的豆腐干串成一串,每串五文钱。另一种则是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八块一串卖三文钱。麻辣烫和串串香一个价,要是往后当零嘴儿卖也是这个价。
以周家如今的情况来看,是决计不可能再有闲工夫去摆个豆腐干摊位的,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叫三奶奶去摆。
至于卤煮豆腐干的汤底倒是容易得很,周芸芸瞧着这里最基础的配料都有,索性帮着配了一锅,又提点道:“要是三奶奶回头得空,还可以收些鸡蛋煮一锅茶叶蛋搭配着卖,也不费甚么事儿。”
三奶奶两眼放光的盯着周芸芸手里的动作,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唯恐落下了一个步骤。
倒是周芸芸,生怕她记不住,又不能将步骤写下来,只放慢了速度连教了两遍,又让三奶奶自个儿上手做了一遍,纠正了几个小错误后,才总算放心。
说真的,周芸芸还是挺欣慰的,也许三奶奶是不聪明,可好歹够认真。不像她上辈子带的几个徒弟,一个个揣着梦想而来,却各打各的怕苦怕累。要知道,关系到吃食这一类的,甭管是中式糕点,还是西式点心,那就没一个轻松的。真想要松快,当啥点心师傅?
“芸芸你可真是个好姑娘,怪道你阿奶那么欢喜你,连我都恨不得你是我亲孙女了!三奶奶跟你说哟,往后哪个敢欺负你,回头告诉我,看我抽不死他!!”
三奶奶也是真性情,要说先前她不知晓自家那位素来精明的大嫂咋就放着这么些儿子、孙子不疼,偏最宠爱这么个排行中间的孙女呢?她自个儿也是当娘、当阿奶的人,最多也就是不饿着孙女,想叫她掏心掏肺的疼?做梦罢!
忆起上回看到周芸芸切土豆的那个麻利劲儿,再想着今个儿的事情,三奶奶觉得自己真相了。
她大嫂果然精明得很,要是搁她摊上这么个金娃娃,也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着!
亏得周芸芸不会读心术,要不然她绝对会被囧到了。话说回来,尽管真相略有出入,不过至少在最初,周家阿奶的确是因着原主天生带福才对她上心的,只是没想到这份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厚重了。直至今时今日,哪怕周芸芸不能给家里带来钱财和好运,阿奶也依旧会视她为珍宝。
待了半天,周芸芸就起身告辞了,出门前三奶奶硬塞了两个白煮蛋给她,实在推辞不过,周芸芸只好收下。
揣着俩白煮蛋出了门,周芸芸脚步不停的往村后头周家走去。只是不曾想,才走到一半路上,就远远的看到拐角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周大囡和大伯娘。
尽管有些不解,可周芸芸也没真往心里去,毕竟就算周家阿奶不待见周大囡,也不能强迫大伯娘跟亲闺女没来往。略分了点儿神看了两眼,周芸芸很快就被旁的事儿吸引去了注意力。
因着这会儿是农闲时,除了那些去镇上打短工的人之外,余下的人都蹲在路边墙根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虽都看到了周芸芸,可因着她极少进村走动,那些人倒没凑上来跟她说话,只隐约多瞅了她几眼。倒是周芸芸饶有兴致的凑到其中一处,侧耳倾听她们的对话。
那是两位老妇人,年岁跟周家阿奶差不多,这会儿正一面纳着鞋底一面闲唠嗑。
“杨柳村的江家哟!那可真是有钱人家,怕是比咱们村的张里长家还有钱罢?就算以往比不上,以后绝对了不得。”
“可不是吗?上百亩的水田,听说有一多半是上等的良田。啧啧,听说他们家老大在府城那头做大买卖发了财,这不,惦记着家里老人,才有了卖田的事儿。”
“这是铁了心不回来了。唉,搁我我也不回来,村里有啥好的,府城……府城是个啥样儿?”
“谁知晓呢,我连县城都没去过。我猜呀,铁定比青山镇好几十倍!”
周芸芸听着那俩老妇人都开始畅想府城如何如何好了,里头的人是不是每顿都吃捞干饭时,就转身离开了。
她只记住了一件事儿,杨柳村的江家打算举家搬往府城,要出售家中的上百亩水田,其中多半还是上等的良田……
当天晚上,周芸芸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家阿奶。
听了这番话,周家阿奶连连拍着巴掌,喝问周家大伯:“我说老大,先前叮嘱你买水田,你搁心上了吗?”
“咋没搁心上呢?一早就说定了,就是咱们家一直这么忙着,哪里有工夫去签红契。左右要到来年开春才能耕种,慢慢来呗,都说定了不会反悔的。”
周家大伯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今年的收成不好,冬日里会不会跟去年那么寒冷也没个定数,到时候指不定多得是人打算卖田。再一个,就跟他说的那般,都已经说定了,哪个会反悔?一个村子,拐着弯儿还能扯上亲戚关系,卖谁不是卖呢,周家又没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