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意思?你这到底是站哪边的?”
周大囡猛地将碗筷重重的掷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你说我站哪边?她都不为我这个闺女考虑,我凭啥不能算计清楚?周家先前穷的时候,我半点儿也没闲着,啥好处都没捞到!这会儿倒是好了,有钱了有粮了直接把我丢掉不管!没那么便宜!!”
“那你想咋样?”丁寡妇琢磨了一下,周家是没给嫁妆,可这年头不给嫁妆的人家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反而像他们家这种连一文钱聘礼都没出的才叫罕见。反正她是绝对没脸跑去周家要嫁妆的,可要是周大囡打算闹一闹,她也不会反对。
果不其然,周大囡冷着脸道:“当然是去要嫁妆!家舍、被褥、衣裳、鞋袜,还有锅碗瓢盆米粮鸡鸭,对了,我还要两样首饰!反正想这么便宜打发我出门子,绝不可能!”
丁家母子俩面面相觑,最终决定随周大囡去。
这新进门的媳妇儿本就不会被派重活,丁寡妇把话说得很清楚,往后做饭的活计归她,洗衣洒扫也归她,只要做完这些事儿,甭管去哪儿或者想干啥都没关系。
话虽如此,周大囡也不会真大喇喇的跑去周家要嫁妆。之前没出嫁时,阿奶都不把她当人,嫁出去了就更不是周家人了,再说周家还有一只大花,在确定爹娘不会再护着自己后,她才不敢主动去周家受罪。那唯一的选择就是趁着她娘出门时,直接上前堵截!
这个法子倒是挺不错的,周家大伯娘不是周芸芸,她要做的活计非常多,忙时下地干活,闲时上山砍柴打猪草,至于灶间的活计,基本上都是周芸芸在干,一些打下手的活儿也有两个小辈儿媳妇在做。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里,大伯娘都在外头忙活。
没两日,周大囡就在田埂上堵到了人。
一见面周大囡就突突了她娘一脸:“我的嫁妆呢?我要的不多,家舍这块儿,一张大木床两个大衣柜,再来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全新的被褥来两套,都要冬天八斤重的大棉被,细棉布作底的;衣裳我要四身,两身春夏的,两身冬天的袄子,要细棉布还要带毛皮的;鞋子来两双,再来一整套全新的锅碗瓢盆,一百斤细白面,两只下蛋的肥鸡,还有银钗子、银镯子、银耳环、银戒指,我要全套!”
“你、你疯了?”周家大伯娘一脸的不敢置信。
“疯没疯你自个儿心里明白!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了,要是你不给我这些嫁妆,大不了回头咱们一道儿去死!别以为你瞒得有多紧,三年前杨柳村村东头老槐树下的事儿,我到今个儿还记着呢!!”
撂下这番话,周大囡再也不看她娘一眼,转身决绝的离开。
☆、第047章
直到夕阳西下,周家大伯娘才脚步虚浮的回了家。事实上,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晓,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周大囡威胁她的把柄是真的,准确的说,既是真的又是假的。
所谓真的,是因为早在三年前,周家大伯娘在回娘家时跟某人在杨柳村村东头老槐树下见过面,且那人不单是她的青梅竹马,还是曾跟她有过口头上的婚约。
所谓假的,则是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见面了,事实上早在她跟周家大伯定亲前,俩人就已经断了联系。便是三年那次见面,也仅仅是“见面”而已,甚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她对那人也早已没了任何想法,顶多就是在追忆往事时抹了点儿泪花。
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凑巧的让周大囡瞧见了。
周家大伯娘觉得自己冤枉透了,她自认为是个本份人,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周家大伯或者周家的事情。想也是,周家日子过得红火,她男人也不差,膝下又有三子一女,究竟有多想不开才会做出那等子事儿来?
真的仅仅是见了一面。
思来想去,周家大伯娘还是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如今这般了。她有心解释,可一对上周大囡那决绝的神情、笃定的眼神,就甚么也不想说了。
本就是越描越黑的事情,还摊上一个铁了心要怼她的闺女,还有甚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这事儿到底是她理亏,身为一个已婚妇人她就不该同意见那一面的。只是如今却不是后悔的时候,她亲生的闺女她还能不了解?纵然先前还能说服自己说闺女只是脾气大,到了这会儿却甚么也说不出来了。
周大囡这副做派,分明就是打算把她这个当娘的往死里逼!!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尽可能帮着凑凑嫁妆了,就算凑不齐全部,有那么一小半应该就能安抚住周大囡了罢?
想法很美好,执行难度却是太高了。
一开始,周家大伯娘寻的是自家男人,可刚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她男人就像看二傻子那般看着她:“嫁妆?这都嫁出去了,还要甚么嫁妆?老丁家要是敢因着没嫁妆将人撵回去,回头我直接打算他的腿!”
老丁家当然不敢。
这年头,没嫁妆的新媳妇儿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就单说周家好了,顶多就是穿一身新衣嫁过来,旁的还能有啥?还想有啥!周大囡还算好的,起码周家没扣下她婆家的聘礼,多的是人家扣下聘礼让闺女穿着旧衣嫁人的。
道理大家都懂,可周家大伯娘这不是有苦说不出吗?听得这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掰扯:“到底是咱俩的亲闺女,出嫁时连身新衣裳都没有……”
“想要衣裳那就拿你的给她。不然,你就去跟阿娘要料子。”周家大伯在对周大囡的事情上尤为缺乏耐心,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完全不管自家婆娘的脸色有多难看。
周家大伯娘面色煞白,她这副模样吓得刚从灶间出来的周芸芸一个激灵,好悬没给直接又窜回灶间去。
“芸芸。”大伯娘回过神来,急急的唤道,“你先前做衣裳还有剩下的料子吗?我记得你是拿整匹料子做的,剩下的匀一些给大伯娘可好?”
衣裳料子向来不被周芸芸所关注,因而听了这话后,她只茫然的道:“我不大清楚。衣裳是大堂嫂帮我做的,料子应该是由阿奶收着罢?反正我房里是没有料子的,连一根针线都没有。大伯娘你要是急着用,不如去找阿奶要。别看阿奶素日里总是凶巴巴的,其实她人可好了,一贯都是面冷心热的,最讲道理也最好说话了。”
讲道理……好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周家大伯娘是懵的,周芸芸嘴里的阿奶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吗?如果是真的,那她们里头铁定有一个疯了。
“呃……那我待会儿去找你阿奶。芸芸你去忙罢!”
又是一无所获,周家大伯娘都忍不住要以头抢地了,亏得这会儿她家俩大小子回来了,她只忙不迭的迎上去便道:“大山、二山,你俩最近得空不?我想来想去,大囡终究是咱们家的人,啥都没给就这么给撵出去了也实在是不妥帖。要不你俩抽空上山砍些木头回来?旁的也就罢了,好赖给她打几样家舍。”
周大囡要的嫁妆多,大伯娘盘算了半晌还是觉得家舍比较容易,木头上山就有,斧头可以直接拿周家的来使,锯子、钉子家里也有,阿奶抠归抠,却不会啥事儿都盯着。只要木工活儿,周家男丁基本上都会一些,好坏且不论,左右结实耐用就成。
不想,大山摇头道:“都嫁了还多事儿?叫她男人上山砍树做呗。”
二山也不赞同:“阿娘,从开春到这会儿,我压根就没歇过。眼瞅着下个月就该收土豆红薯了,再往后更是秋收了,你就不能让我歇两日缓缓劲儿?”
周家大伯娘登时没了言语。
可不是吗?开春那会儿因着土地尚未化冻,周家大伯带着一溜儿男丁天天往田间地头跑,等好不容易化冻了,又忙着春耕播种。还有周芸芸也没消停过,一会儿要稻田养鱼,一会儿折腾端午粽子,虽说她想的都是赚钱的好法子,可架不住真折腾人。再有,先前日子阿奶又买地打算得闲了就多造几间房舍,还打算搭一排牲口棚子、打井之类的,这些活儿都还没干活,这会儿居然又添了事儿。
大山二山性子都直,兄弟俩连个弯儿都没转儿,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最终,周家大伯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俩儿子往堂屋里,她则满脸凄凉的立在院子里,完全不知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想了好一会儿,大伯娘还是不死心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屋里寻了她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