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每次都知道什么时候恰好哭出来,才能最让李铮受不了。
李铮把领带拉松了些,说:“是的,我是在嘲笑你。”
简小楼睁圆了双眼,两汪眼泪噙在眼眶里,着实是楚楚动人。
李铮道:“我听人说,吴桐是个妻管严,他有点钱都要交给他老婆,所以你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是吗?”
简小楼静了数秒,才道:“原来你知道他结婚了,可你还是要冤枉我?”
明知对方是有家庭,还要这样想,可见他在李铮心里是什么样的低劣人格。
李铮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说:“在中国,很多gay都会结婚的。”
“很多?”简小楼错愕道,“你也会?”
李铮道:“这不重要,和你没关系。”
简小楼:“……我不是gay。”
我不是gay。
很久以后,李铮想起当时当刻的这句话,会明白简小楼的心情。
他不是gay,他只是不小心喜欢了你。
但你说,你结不结婚,和他没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李铮不懂。
李铮只想从这段充斥着“欺骗和利用”的感情中抽身出去。
“我爸爸是谁也不重要,和你更没关系。”他这样说道。
简小楼茫然道:“你爸爸?是他要求你结婚吗?”
“不要再对我装傻了,你没有这么傻。”李铮心想,割舍一段错误的爱情,也没有那么难,比想象中容易多了,不如索性一鼓作气,做绝吧。
不然他无法保证,下一次面对这张脸,面对这个人,他还能做得到。
他摸了摸口袋,身上只带了名片夹,便拿出来,给了简小楼一张。
简小楼不太会认中文,但认识那上面的名字不是“李铮”,愈发茫然:“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家财务的名片,”李铮道,“晚点你再打给他,我会交代他一声。”
简小楼:“交代……什么?”
李铮对他笑笑,道:“就当是,我给你的分手费。”
简小楼猛然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李铮写过几个这样的剧本。
他很知道最后一句应当怎么说,才最有直击人心的效果,于是他说了——
“再怎么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快乐过,辛苦你了。”
他长到二十二岁,从没这般刻薄待人,唯一一次,就是这一天。
“我要进去了。你如果也还要回宴会厅,最好换件衣服。再见。”他想,就这样吧,可以了。
“你真的很客气。”简小楼眼里泪气还在,对他露出一笑,像对一个今天刚认识的人客套,说,“谢谢。再见。”
晚宴结束后,李隐璞先生四处找不到儿子。
去了哪里不留口信,这不符合李铮一贯的行为逻辑,李隐璞差点要报警。
最后是酒店顶层商务酒廊的经理打了电话过来,说人在那里。
——不是太好看,上桌子甩着领带跳牛仔舞,还非要给其他客人唱《图兰朵》。
酒后失态的李铮惹得父亲大发雷霆,叫人把他丢进冷水浴缸里。
被浇醒的李铮,踉踉跄跄一身是水地出来。
李隐璞也不想当着外人训他,吩咐其他人出去,准备单独说教他一番。
他却在父亲面前跪下。
把李隐璞吓了一跳,只是偶尔喝醉一次,还不至于要这样。
但他的儿子李铮,并不是为了酒后闹事而道歉,而是对他出柜。
李隐璞那天晚上就离开了西安。
这晚的事虽然小范围地被讨论,但并不影响《秦始皇》的拍摄。
李铮作为跟组编剧,并非需要每天都泡在拍摄现场,而且他跟的还是原计划中,扶苏那条支线。
扶苏和少年嬴政自然不会同框,因而李铮和简小楼也很少碰面。
会有一些声音传到李铮的耳朵里。
新来的小嬴政总是独来独往,不与别人合群。
而带他来的吴桐结束了这个项目的工作,竟然就真的走了。
数日后,国庆节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