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二天一早秦雪歌起来, 却在屋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 半上午了才准备动身出门。
季念然坐在炕上喝补身子的汤, 边喝边问他,“你怎么这么晚才出门啊?不是说要去见太子,总不好让他等着你。”她一手端碗, 一手捻着勺子,舀了小半勺补汤,慢慢往嘴里送去。
秦雪歌正好换完衣裳,一边系扣子一边凑过来看了一眼季念然碗里的汤, 又轻嗅了一下,“闻着还挺香的。”
“你喜欢?”季念然很当一回事地问他, “她们应该炖了不少, 不如给你也盛一碗, 喝过了再出门吧。”
秦雪歌忙笑着摇手, “不用,你慢慢喝吧。”又整理衣领,“今天上午有小朝会, 我不方便出现, 去早了也是在东宫干等着。不如现在进去, 太子应该也回了,正好说话。”
“哦。”这种事,季念然也不太懂,自然秦雪歌说什么都信了。秦雪歌收拾好,出门前还轻轻摸了摸季念然的肚子。
虽然出门的时候兴致颇高, 但是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季念然这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用过晚饭之后就不再看书或是绣花——这都是费眼睛的事情,而是坐在炕上,在炕桌上涂涂画画,描些记忆力的可爱图案,预备日后孩子出生后给孩子做衣服、或是襁褓、被褥的时候绣在上面。
本来正画得高兴,听到门外丫鬟请安的声音,现是心中一喜,放下笔抬头。但是等见到秦雪歌的脸色后,却被吓了一跳,都要以为是不是叛王一家被人就走了,不然丈夫的脸色怎么会这样难看。
“怎么了?”她忙开口问,又急急忙忙地想要趿鞋下地。
秦雪歌这才缓过神来——其实在进屋之后,他的脸色就已经好一些了。他身上还带着些外面的凉气,也不敢乍然伸手去扶妻子,只是勉强笑了笑,又打手势让她安心坐着,“没什么大事儿,我在东宫已经用过晚饭了,先去洗个脸,换身衣裳再过来陪你说话。”
小丫鬟们已经烧好了热水,通过屋后的暗门送到了净房里。秦雪歌自己脱下外袍,挂在屏风上,又换上一双舒服的棉布鞋——自然是季念然学着后世拖鞋的样子改良过的,继续一脸沉思地去净房了。
季念然也没了画画的心思,但是她正在画的图案只差两笔就能完成,秦雪歌又去洗漱了,索性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笔,低头安心把这幅图案画完。秦雪歌梳洗完毕踱着步子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将将画完最后一笔,只等纸上的墨迹干了,就可以放去书房,和她前几日画的那些图案存放到一起,以备日后参考使用。
“念念,你在做什么?”秦雪歌坐到季念然对面,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桌上的纸,又疑惑地邹起了眉头,“你这画的是什么?”
“随便画的,给孩子准备的。”季念然带着几分羞涩回答。她这两天画的图案以维尼熊和他的小伙伴们为主,因为记忆太过久远,一开始画得还不太像,但是这两天已经有些渐入佳境了。
听说是给以后的孩子准备的,秦雪歌主动拿起桌上的画纸,细细端详起来,“这……”他犹豫了一会儿,“画的是动物?”
“是啊。”季念然点头,又指着画上的动物进行讲解,“中间这个是熊,这边是猪,那边是驴……”以前自己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刘姨娘又从来不争不抢,连带着她也觉得有得用就好,没有必要追求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是现在自己也算是江雪院的女主人,每月也有私房进项,物质条件上去了,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的童年能够丰富多彩一些。
像珍姐儿对一个糖果盒子爱不释手,还是平日里见到的新鲜东西不够多的缘故。季念然只希望,自己可以倾尽自己所能,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哪怕不够名贵,但是能在“最花心思”这一点上胜出,那也足够骄傲了。
秦雪歌又看了一会儿,似乎依然无法理解妻子画的这些图案,但是他也不打算干涉:妻子喜欢,那就随她去也无妨。衣服、被褥上的花纹,只要不犯皇家忌讳,就总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他需要操心的事,还有那么多……
想到那些杂事,他的眼角眉梢间就又染上一层烦躁之色。季念然又瞟了他几眼,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你……今天差事办得不顺?太子责怪你了?”
秦雪歌一怔,才反应过来妻子的话中之意,不禁摇头失笑,“那倒是没有。这次差事办得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是我,怕是现在大军还在赣州的深山老林里冻着呢!那边山里冬天也潮,若是过冬天那可真够人受的。”
说起这次的差事,他颇为自得,甚至脸上还隐隐露出了笑意。那么,让他烦心的源头就是另外的事。
季念然皱了皱鼻子,直接问他,“那你怎么一进门来就哭着张脸?吓得我以为昨天晚上叛王逃跑了呢。”
“那可不会。”秦雪歌被逗得“哈哈”笑了两声,但是笑过之后,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似乎原本并不打算同妻子说这件事,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手里拿着一个手把件儿,一边把玩一边开口,“其实今天太子找我说话,第一件事自然是听我亲口说一说赣州那边的差事。不过结果什么的他都早就知道了,说了半日也就完了。关键还是后面那一件……”
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这事祖父怕是已经听到风声了,但是我明天还是得去问问祖父……”
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太子找他说的这“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季念然不禁催促起来,“到底什么事儿呀?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唉!”秦雪歌又重重叹了口气,“太子的意思,之前京城里有些对我不好的传言,根子怕是还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他没详细说,只让我自己去查,说是好好查查家里的亲戚。”
季念然瞪大了眼睛,却并不意外,她这点反应,自然也没有逃过秦雪歌的眼睛。他心里一惊,“你已经猜到了?”
“嗯……”季念然犹豫地点了点头,又低声道:“就前些日子……祖父把宗房二堂伯和十三堂叔请来过一次,那之后,坊间的流言就少多了。”
“哼!”秦雪歌不屑地冷笑一声,“二堂伯和十三堂叔自然自己不会传这些话,怕也不是他们听来或是授意传出去的,他们两个哪有这个本事。”
说实话,季念然也不觉得这话是他们两个听来的。但是没有证据,她总不好空口白牙地说这闲话是十三太太从秦雪玲嘴里听到的。只好婉转地道:“自然不会是他们两个……但是他们背后也都是一大家子人呢,人多口杂,指不准是从哪个下人嘴里传出去的。可是外人说起来,还是两位伯伯叔叔的罪过。”
如果真的是查到了那两家人身上,只要没有确切的名姓,老将军总不能带着将军府的亲兵冲过去把府里所有人都抓起来问罪。只能叫来两家的家主,让他们回去好生约束府宅,不让流言继续发酵也就是了。
至于宗房二老爷和十三老爷回去之后会不会在府里细查,甚至如果查到罪魁,会不会选择大义灭亲,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就连老将军,在没有抓到确切证据的时候也不能干涉人家的家里事。
“但是,太子现在让我去详查这件事了。”秦雪歌抿着唇角,脸上的神色复杂,季念然竟也看不懂。“我看太子的意思,似乎是怀疑这两户人家里有人和叛王的留京余孽势力有所勾结……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他的声音渐轻,季念然一时也没了言语。太子甚至皇上如果已经盯上了秦氏宗房,那将军府也只能尽力选择自保。也幸好,秦雪歌在赣州立了大功,太子暂时还不至于怀疑将军府的忠心。
但同时,秦雪歌身上担着的看好叛王的压力此时也会更大——如果这个时候叛王被人救走,那将军府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
臣子就算再忠心,那也要上位者肯相信才行。
季念然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军府和秦雪歌现在面对的情势,很严峻啊!
“那……你想怎么查呀?”季念然柔声问。
“我也还没想好。”秦雪歌眼中有茫然之色一闪而过,但是随即又坚定下来,展示出了他在外办差时的决断,“念念,我怕是要提前一天出城去和大军汇合了。明天早上先去找祖父说话,说完就走。”他看向季念然的目光里带着歉疚,“本来还想多陪你几天的……”
“哎,这有什么。”季念然忙劝慰他,“你还是先把这差事办好了……以后日子长着呢,你不只要陪着我,还要陪着孩子……有你忙的!”说到后面,她自己先满足地笑了起来。
“好。”随着她的描述,秦雪歌脸上的神色彻底柔和了下来。
他本就已经计划好,等这次差事办完,趁着功劳去求求太子,找个富庶的地方放个外任才好。到时候,府里就让念念做主,只有自己一家……
“好啊。”他眼里弯着笑意,“等这件差事办完,我就好好陪着你们……”
☆、第 1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