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认真不过。如今警方已经拿到奥格斯的画,凶手也已经落网,但幕后指使这一切的人还逍遥法外,我们又没法知道他们会打什么主意。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栋公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但已经安排一个司机载你们去机场。他看起来可能有点怪,不过人没问题,你可以叫他瘟疫。都听懂了吗?”
“懂,可是……”
“别可是了。仔细听好,汉娜: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使用自己的信用卡或手机。我帮你准备了一个加密手机,一个blackphone,遇到紧急状况可以使用。我已经输入我的号码。饭店的所有费用我会处理,你会拿到一万克朗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问题吗?”
“听起来很疯狂。”
“我不觉得。”
“但这么大的花费你怎么负担得起?”
“我可以。”
“我们该怎么……”汉娜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接着便哭了起来。
“我们该怎么感谢你呢?”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感谢?”
莎兰德重复说出这两个字,好像无法理解似的。当汉娜张开双臂上前要拥抱她,她往后一退,眼睛盯着门厅地板说道:
“冷静下来!好好克制自己,不管你本来在嗑药还是什么东西,都停了吧。你可以这样感谢我。”
“我会的……”
“要是有人大费周章想说服你把奥格斯送进疗养院或什么机构,希望你能拼尽全力、毫不留情地反击,瞄准他们的最大弱点,像个战士一样。”
“战士?”
“没错,别让任何人……”
莎兰德没有再说下去。这些或许不是最理想的道别话语,但非说不可。她转身走向大门,没走几步,奥格斯又开始嘟嘟哝哝,这回她们听出了他在说什么。
“不走,不走……”
对此莎兰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你会没事的。”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加上一句,“谢谢你今天早上的尖叫。”接着静默了一会儿,莎兰德心想是否该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静静地转身出门。
汉娜在背后喊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对我有多重要!”
但莎兰德一个字也没听见。她已经奔下楼上了车。当她来到西桥,布隆维斯特用redphone app打来说美国国安局已经追踪到她。
“跟他们打声招呼,说我也在追踪他们。”她说。
随后她开往罗杰的家,吓掉他半条命。之后再开回自己住处,开始解美国国安局的加密档案,但仍无进一步突破。
艾德和布隆维斯特在大饭店的房间里工作了漫长的一天。艾德给了布隆维斯特一个大好的故事,他将能写出现在《千禧年》最需要的独家,可是他的不安感仍未稍减。不只因为安德雷依然下落不明,关于艾德也有些说不通的地方。首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精力,帮助一家远离美国所有权力核心的瑞典小杂志社?布隆维斯特保证了不会披露黑客的攻击行动,也半承诺会试着说服莎兰德和艾德谈谈。但这些看起来几乎是不够的。
艾德的行为看似冒着极大风险。他们将窗帘拉拢,手机放在安全的距离外,房间里有种猜疑的气氛。机密文件摊开放在床上。布隆维斯特可以看,但不能引用或拷贝。偶尔,艾德会中断叙述,开始从各方面讨论关于保护消息来源的权利。他把关把得一丝不苟,以确保这次的泄密不会追溯到他身上,有时候他会紧张地倾听走廊上的脚步声,或是从窗帘缝查看外面有没有人在监视饭店,但是……布隆维斯特总觉得这其中多半都是演戏。
他愈来愈相信艾德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怎么担心有人偷听。布隆维斯特想到艾德在扮演的角色可能有长官撑腰——说不定他们也给他安排了角色,只是他自己还不清楚。
因此他密切注意的不只是艾德说了什么,还揣摩他没说的,并思考着他将这些公诸于世是想得到什么。他心里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怒气。在一个名叫策略技术保护处的单位里,有些“王八蛋”阻止了艾德揪出那个侵入他系统的黑客,只因为他们不想曝光出糗,他说这件事让他气炸了。布隆维斯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更没有理由怀疑艾德不是真的想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想“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碾成肉酱”。
这整件事还有其他地方让他觉得不太对劲。有时感觉上,艾德似乎在为某种自律而挣扎。布隆维斯特不时会到楼下大厅去想想事情,或是打电话给爱莉卡或莎兰德。爱莉卡总会在第一声铃响就接起电话,尽管他们俩对这则报道都很兴奋,谈话时仍每每会提到安德雷的失踪。
莎兰德整天都没接电话,最后他终于在五点二十分和她通上话了。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告诉他,孩子现在和母亲在一起很安全。
“那你呢?”他问道。
“没事。”
“没有受伤?”
“至少没有新伤。”
布隆维斯特深吸一口气:“莉丝,你有没有侵入美国国安局的内部网站?”
“你是不是一直在和艾德老大谈?”
“无可奉告。”
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对莎兰德也不例外。对他来说,保护消息来源比对她的忠诚度更重要。
“艾德毕竟没有那么笨。”她说。
“这么说你有了。”
“也许。”
布隆维斯特差点冲口而出,质问她到底在搞什么。后来还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
“他们准备要放过你,只要你答应见面并告诉他们你是怎么做的。”
“替我转告他们,我也盯上他们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手里掌握的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好,不过你会考虑见见……”
“艾德吗?”
她怎么会知道?布隆维斯特嘀咕道。艾德原本想要自己告诉她。
“艾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