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市的盛夏,傍晚六点,天色尚未完全暗淡下去。
回去的路上,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驶过苏蔓常去的那家玫瑰花店。
“爸爸。”她扭头看到花店老板娘围着粉色围裙在整理刚刚空运到店的各种花束,每一束都娇艳欲滴,在店门口堆了好大一片花海。
“怎么了?”
“我以后不会送你玫瑰花了。”她居然送了两次都没有送出去。
男人失笑,“我怎么记得你才送了我一朵。”
“我之前特地从悉尼订的花,十一朵!
还有那次,九十九朵。
都没有送出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喉口滚动,“那束花是给我送的?”
“不然呢,好可惜,它都没活几天,全被我捏碎了。”她拨弄着安全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看,手上这个都还没有好。”她把左手举到男人面前,晃了一小下,怕影响他开车又收了回去。
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细长白嫩,这双手明明很适合弹钢琴,可苏蔓偏偏不喜欢,小时候哭着闹着都不肯听苏宴的话练琴。
他分神看了一眼,女孩掌纹清晰的手心有淡淡的几道痂,最深的伤口结到最硬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掉痂。
方向盘在十字路口向左打满。
“爸爸,不回家吗?”苏蔓看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线。
“嗯。”
车被提速,飞驰到工地的偏僻处,熄火停稳。
自责排山倒海般涌上苏宴的心口,酸涩到发苦,他倾身解开苏蔓的安全带,展臂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亲吻她的掌心,“对不起,宝贝。”
是他错了,他不该,他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推开她。
苏蔓乖顺地靠在男人怀里,掌心传来渊源不断的热气和潮湿,心头落下暖阳,她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小手,视线凝聚在男人侧脸坚毅的下颚处,叫了他一声爸爸。
眼眶发涩,苏宴把她的手合十,垂首埋入柔软的掌心,“爸爸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
掌心升温而泛湿,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汗水。
她伸手抱住男人的头,男人自然而然埋入她的肩窝,滚烫的一颗泪顺着衣领灼烧到女孩细嫩的颈部皮肤,“我不生气了爸爸。”
所以不要自责。
因为她会难过。
“手还痛不痛?”他的情绪被克制住,抬起头看到苏蔓手背上连续打点滴留下的针眼和乌青的血管,心脏又是一刺。
“爸爸再亲几下就不痛了。”
当时真的好痛啊,心脏像是被人对半撕开,全身颤抖,极端恐惧,每一道骨缝里都发疼,她听到了世界断裂的声音,伪装的不在乎全部崩溃。
但痛到失去意识,直到再次睁眼,难受但清醒,好像也还好。
“我不怪你,爸爸。”
男人静默良久,只是紧紧抱着她。
车窗外,有人路过。
“你听说了吗,今晚浅滩那边可以看到荧光海,想不想去看?”
“什么是荧光海?”面容清秀的女孩问。
男的回,“蓝眼泪啊,大海里的萤火虫。”
“去看看,我还没有见到过。”
“爸爸,我也想去看,他们说的荧光海。”苏蔓被男人抱得快喘不过气,她微微挣脱了这个抱,“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