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尔的眼眸动了动,落到殿下此刻绯红的脸颊,他的失控大概让她感觉好极了。
这算什么。
他很想问。
然后就像很久以前,兰泽尔拒绝住进殿下庄园那样,从一开始的不对等,并不是没有预知到。
也并不是没有拒绝过。
殿下的手拂过他的脸。
她的唇落到他颤动的睫毛,像乘势追击一个早就投降的小偷,她甚至带了他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脖颈。
柔滑的,沾了水的,没有人不心动。
没有人愿意拒绝她的渴求。
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如果这样,喜欢的区别是什么?
“那我呢?”
他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另一重意味,连希雅都没有觉察到,仍旧坏心眼地亲吻他的喉结,一边懒洋洋地发出一声,“嗯?”
将军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情欲稍褪,望向殿下。
她动情得像雨后枝头的月季。
制服湿透的将军有一些黯然,一头落了水的兽,随时都会抽身离开,
“那我呢?我叫什么?”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甜头,是你绕过苦头,就可以轻易吃到的。
希雅脸上的潮红慢慢消失。
他似乎见证了殿下的欲望如何因一个问题便冷却下来的,兰泽尔冷笑了一声,有点讽刺,于是他侧过脸,要撑起身子,从木桶里出来。
却被她抱住,殿下低低叫出声,
“兰茨。”
不是撒娇的,或者戏谑,反而有点哀切。如果只图一时的快活,希雅有许多乱七八糟但合情合理的借口,这简直是刻在她基因里的东西,野史书上有许多关于她的祖父,或者外祖父,如何骗得一个妙龄少女,或者清纯少年的芳心的。
但绝不是此刻。
她是这样疲惫,如果没有卡拉米亚山的一切,希雅愿意去接受她逃避已久的家国重任,世上的每一种生活都有代价,无非她要去选择另一种代价。
这是每个继承人都要学会的东西,耳濡目染,在王室的角逐里,把视角放大到个人,自私自利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可是她的祖父、或者外祖父,并没有像她一样,遇到一个愿意无条件保护她、为她退让的人。
只是因为爱还没有消退。
她如此恐惧兰泽尔的拒绝,从邮轮到现在,好像他在不断提醒她,这一切的动人,无论出自哪个脚本,她都是幸运到顶的那一个,但也只是出于爱,他不受控。
而他也在等待消退的那一天。
她像长久以来在沙滩上等日出的孩子,而他是受另一种力量控制而来的潮水,生命给了他施与爱的天分,想来他也会厌倦,然后等命运解放他。
他们四目相对,迟钝的那一个终于知道伸出手,而他已经在倒数离开。
殿下从手指上取下那枚红宝石戒指,那是她母亲留下来的。
她如此相信命运,更接受阿尔预言的暗示。
如果你想要什么,就要先交付出去。
这是她母亲教给她的道理,女人的头发还带着水,脸上再没有方才的妩媚,反而恢复了很多年前那个女孩子。
她如此愚蠢。
又如此勇敢。
殿下抬起眼,望向愕然的那一个,她自己也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可笑,但她还是伸出手,抓住了兰泽尔的手指。
颤抖的那个或许只是她。
“兰泽尔欧雁,”殿下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人如此惶恐,对方每一个的反应都恨不得在凌迟她的焦虑,
“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
兰泽尔眼睛里的困惑让她的心不住发冷。
“再等你一下?”将军盯住她的时候,像审问地窖里的犯人,求婚过两次都失败的人好像对这事格外挑剔,他扬了扬下巴,有些嘲讽,
“这算什么?”
他瞥了眼那枚戒指,
“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消遣?”
他拂开她的手,被她下意识的瑟缩刺痛到,但也只是避开眼睛,“上一次是一个项圈,这次是个破戒指,”他没有看殿下咬住的嘴唇,
“这次您又想要多久?还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兰泽尔的眼睛冷得像一团冰,戳破她的幻想,
“还是您觉得我的驻军,对您很有用?”
殿下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水光,在他心软之前,又消失了。
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浸了水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和平日里爱答不理的冷淡相比,此刻的她像终于睡醒了,找回了郑重和理智,
“这是我母亲求婚的戒指。”
希雅抹了一把脸,纵然这一点羞辱和她曾经干的混账事相比,实在是过于温柔了,她的心还是被刺得发痛,又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我父母的婚姻,是母亲求的婚。”
她看向兰泽尔,第一次,不是傲慢的,或者想要获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