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训营的教官赫尔曼这几天头快秃了。
南部毒枭卧底身亡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负责和他交接的特训学员还没有消息,然而大概率凶多吉少,毕竟他已经消失太多天了。
上面已经给赫尔曼最后的期限,如果再找不到人,就要根据编号确认身份,然后通知亲属。
赫尔曼知道到了那一步,基本宣告自己的晋升之路结束了,那个被额外排遣任务的年轻人,很明显是某个贵族的后代,而他即将成为贵族的死敌,指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最后期限在三天后。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赫尔曼烦躁地将那张纸塞进抽屉里,让那人进来。
在看到对方明显出现金色发丝的头顶,还没有等他开口,赫尔曼已经骂了句娘,
“10901,”这个年轻人已经讨人嫌到了赫尔曼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的地步,“你这周的染发剂是被狗吃了吗?”
赫尔曼的粗暴名声在新兵里众所周知,然而这个年轻人却没有被吓住,只是摊了摊手,
“军医说我对染发剂严重过敏,要停止使用,”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在赫尔曼桌子上的公文,“您不必担心,金色头发的有许多人,并不会显露出来我是谁。”
赫尔曼冷哧了一声。
10901,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射击课的常年吊车尾,只怕就算暴露身份了,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小子。
赫尔曼也是平民,所以赫尔曼比谁都知道,一个显赫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他还在思索10907消失的事情,面前的年轻人不知死活地撞他的枪口上,
“10907消失很多天了,”他看起来有一些忧虑,“您还没有消息吗?”
赫尔曼忍住了将烟灰缸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他可不想再出什么状况,变成罪加一等。
“我已经派人再查了,”他粗声粗气的,有抬起头打量对方,“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10901没有回答,赫尔曼的眼睛转了转,这个年轻人似乎和大多数人关系都不赖,指不定是哪个在市井里滚爬过的泥猴子,混进了军队里,赫尔曼想到这里,试探性地开口,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家里的情况?”
对方明显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赫尔曼烦躁地啧了一声,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压低了声音,
“我有感觉,他就是威伦公爵的那个小儿子。”
面前的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更让赫尔曼更加确认,他八成也是早就知道了,才会这么殷勤,于是教官那双灰色的小眼睛死死地顶着10901,不错过他面部的任何一块肌肉,
“你觉得呢?”
年轻人撇了撇嘴,
“哦,可不是,”10901笑了笑,“他看起来挺像。”
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又嬉皮笑脸起来,
“那您可得多费心将他找回来。”
这下赫尔曼更加确信了,事已至此,他只能低声骂了句脏话,又挥挥手,
“不用你来讲,”他看起来烦透了,又啧了一声,“见鬼了,怎么会暴露呢?”
在年轻人准备行礼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个矮小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被赫尔曼探过头,劈头盖脸地骂过去,
“都他妈的怎么了?来我这开宴会吗?”
那个矮小的士兵喘着气,
“是,是10907,”他担心赫尔曼不知道那是谁,“失联的10907,他回来了!”
兰泽尔有点不太适应特训营里突然的殷勤。
一开始他还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并没有完美地完成命令,又拖拖拉拉到今天才回到营队里,然而赫尔曼拍着他的肩膀欢迎他回来的时候,兰泽尔觉得那个暴躁的中年男人快要哭出来了,
“好小子,”赫尔曼吸了吸鼻子,瞧起来他是真挂念这事似的,“你可真是干得漂亮。”
于是他在一段时间里成了一个小小的英雄,营队里甚至小题大做地找了心理医生,赫尔曼声情并茂地同他解释,
“你年纪小,第一次目睹身边人被杀,一定需要时间适应。”
兰泽尔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赫尔曼更加确认他需要心理干预,和蔼可亲地像门口卖西瓜的大婶,
“去吧,别担心特训的事。”
当兰泽尔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上铺的兄弟在翻着一本破画册,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捡来的,听见他回来,并没有像别的士兵那样殷勤热烈,只是砸吧砸吧嘴,
“吃完饭了吗?今天的烤鸭子可真不错。”
兰泽尔没有回答他。
他坐在床铺上,看起来有点茫然。
下午和心理医生的会面有点出乎他的控制,兰泽尔本意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心理医生上,只想赶紧追平特训的进度,一再表明自己还好,然而对面那个年轻女人似乎和赫尔曼的关系不错,被教官先生一再拜托,便绝不肯就这样把兰泽尔放走,
“可能你现在觉得没有什么,”她扭开手上的钢笔帽,在本子上写上日历和时间,看起来游刃有余,
“相信我先生,我见过很多士兵,第一次遇到死亡,他们都会崩溃很久。”
面前的年轻人突然沉默。
过了许久,大难不死的10907艰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