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2021年2月12日王璠府上大门紧闭,一帮江湖人立在墙头,执弓佩刀,戒备森严。
“杀!使劲杀!”柴永剑咬牙切齿地说道:“杀他个血流成河才好!”那队神策军赶到门前,并没有如柴大宗主的愿,挥兵攻打,而是从中驰出一名白衣内侍,尖声叫道:“王节度使!王涯、舒元舆等人谋反,已被捉拿入狱!如今朝廷宰执之位空缺,奴才奉皇上口谕,请王节度使立刻前往含元殿,宣麻拜相!”几名江湖汉子从墙头跳下,入内禀告主人。
王璠满心犹疑,诛宦之事自己也是参与者,但在含元殿上,自己终于还是没能横下心来,最后算是悬崖勒马。
可诛宦的事跟王涯有什么关系?“好事啊!回头可得称相爷了!”那些江湖人才不管他的犹豫,使劲儿催促他去接诏。
毕竟刀枪无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江湖人也不是疯子,谁肯平白去跟神策军玩命?王璠心里嘀咕,难道是真的?自己真有机会当上宰相?可万一是假的呢?自己明明已经悬崖勒马了啊,顶多是知情不举……王璠患得患失,心头乱纷纷理不清头绪。
外面的内侍重复了一遍口谕,又称皇上的近侍鱼弘志专门吩咐过,当初王璠向王守澄王枢密使举告宰相宋申锡等人谋反,替宦官们解决掉了一桩大麻烦,是大伙儿信得过的自己人。
这次能出任宰相,也是因为鱼公公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
那帮江湖人也频频催促道:“赶紧吧,可别让皇上久等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可能是假的?”“可不是嘛,假传圣谕,他不要脑袋了?”内外劝说下,王璠终于心动,命人开启中门,自己整理好衣冠,然后扶着腰带稳稳迈步,以继任宰相的气度前去受命。
刚到门外,那队神策军便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
白衣内侍笑道:“恭喜王相爷!这回一步登天了,哈哈哈哈!”那内侍虽然在笑,眼中却无半点喜意,倒像是在咬牙切齿一般。
王璠如堕冰窖,连忙回头去看,那帮自己花费重金召募的江湖人早已躲得远远的,投来的目光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恭喜王相爷!”“恭喜相爷!”那些神策军士卒满是嘲讽地恭贺道:“相爷这回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好事都赶一块了啊。
”一名士卒拍了拍他的脸,“相爷是不是高兴傻了啊?”王璠怔在当场,然后痛哭失声。
“相爷,来吧。
”那内侍带着一丝狞笑抖开锁链,一端套在王璠颈中,另一端挂在马鞍上,然后扬鞭打马,牵着这位泪流不止的节度使,往西内苑而去。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柴永剑骂声不绝。
忽然间黎锦香美目一闪,柴永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一个激灵。
“仇亢宗!”街角处,一个年轻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他穿着一袭半旧的布衣,但衣内鼓囊囊的,衣角卷起,露出里面上好的裘服。
眼看着神策军离开,那人缩回脑袋,小跑着钻进一间客栈。
“徐仙长!”仇亢宗奔进客栈,返身掩上门,急忙说道:“仙长果然神机妙算,刚才那些人都是鱼弘志那厮派来的。
”徐君房临窗而坐,神情淡然,一派仙风道骨。
仇亢宗有些后怕地说道:“鱼弘志跟我爹一向不对路,我刚才若是露面,是福是祸还两说呢。
”徐君房道:“公子是有福之人。
”“多亏了仙长指点,在下才逃过此劫。
”仇亢宗满心感激地说着,然后道:“敢问仙长,不知家父吉凶如何?”徐君房摇了摇手,“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嘛,上元之夜,仇公公曾抽中过一支上上的仙签,此番当是有惊无险,别有鸿运也末可知。
”“多谢仙长!”仇亢宗放下心事,然后回过头,“还有高公公……”高力士笑眯眯嘟起大红嘴唇,细声细气地说道:“咱家虽是伺候公主的,到底还是宦官。
跟仇公公嘛,那都是亲亲的自家人儿。
”“多谢公公厚爱!仙长和公公的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五内,必有后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老仇的儿子,那就是我的亲侄儿!”“只可惜了我那几房妾室……”仇亢宗说着堕下泪来。
昨晚徐仙长入静时,突然感知天机,不顾泄漏天机可能带来的天谴,连夜带着高力士赶来示警,将自己劝到客栈暂住。
仇亢宗原本半信半疑,结果刚到客栈不久,自家的宅院突然失火,阖门老小竟无一人得脱,自己的姬妾童仆,连同家中多年积蓄的财物尽数化为乌有。
仇亢宗来不及伤心,便又听说宫中大乱,一群乱党在宫中大肆行凶,宣称要诛尽朝中宦官。
仇亢宗那是什么家世?哥哥、弟弟,连老爹全都是太监,就他自己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
要是宦官被杀光,他这千顷地里一根苗也活不了。
惊惧间又听说内侍已经召集神策军,出兵镇压乱党,双方在大明宫杀得人头滚滚。
仇亢宗心情忽惊忽忧,百般煎熬,时而痛心葬身火场的家人,时而担忧父亲兄弟在宫中的安危,时而又盼着父亲诛尽乱党,将自己救出生天。
短短一个多时辰,如同过了十年,忧惧交加,悲欢不定,早已经方寸大乱。
此时看着这位及时示警的徐仙长,真如救苦救难的神仙一样。
方才内侍领着神策军入坊,他想过去打探消息,徐仙长警告他,此事福祸难料,不宜轻动。
仇亢宗牢牢记在心里,只小心在旁探视。
结果正如徐仙长所料,来的是鱼弘志的人。
刚才自己若是露面,说不定他们起了歹心,随手把自己一杀,推到乱党身上。
反正今日已经死这么多人,一条人命不过鸿毛般无足轻重。
仇亢宗打定主意,在见到父亲之前,自己就跟定了徐仙长,海枯石烂,寸步不离,全靠仙长庇护,才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仇亢宗正在心里默念“神仙保佑”,忽然房门“呯”的一声巨响,被人大力撞碎,一个蒙面人飞身而入,刀光犹如匹练,劈向仇亢宗额头。
仇亢宗也是习过武的,可此时被这雷霆的一剑震慑,竟然来不及反应。
身边红影一闪,高力士双掌合拢,如同拍蝴蝶一样,将刀身挟在掌中,尖声道:“奴才挡住他!快走!”徐仙长一把推开窗户,猎犬般敏捷地跳了出去。
仇亢宗怔了一下,急忙跟上。
窗后已经有蒙面人围拢过来,徐仙长头也不回地撒腿狂奔,到了巷口一个急转,瞬间消失。
仇亢宗紧跟着转过巷口,没看到徐仙长的身影,当时就慌了。
他跑了几步,见不着徐仙长的影子,又想回头,后面那几名蒙面人已经紧逼过来,眼中凶光毕露,分明是冲着自己的小命来的。
仇亢宗在巷子里一通乱钻,一边跑一边苦苦寻找徐仙长的身影,结果人没找到,身后的杀手却越来越近。
仇亢宗住在本坊,好歹路熟,兜了一圈,又回到起初的巷口,可那位徐仙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那几名蒙面人已经近在咫尺,仇亢宗慌不择路之下,跳上巷边一只鸡笼,试图攀到墙上。
谁知连日回暖,墙头积雪消融,土墙顶部被雪水泡软,非但没有借上力,反而抓了一手的湿泥,仰面摔倒地上。
一名蒙面人已经追至,挥刀砍下,仇亢宗怪叫着抡下衣袍,卷住刀锋,然后连滚带爬地避开,试图钻进旁边的巷子。
谁知迎面又有几人过来,当先一人挽着英雄髻,扎着英雄巾,虽然长着一张马脸,但下巴几乎抬到鼻尖上,气势极为不凡。
旁边一名老者,生得獐头鼠目,神态肃然。
仇亢宗扑进巷口,还末爬起身,后面的蒙面人甩开卷在刀上的衣物,快步追来,然后对着他的脖颈一刀斩下。
听着颈后的风声,仇亢宗惊骇欲绝,恐惧地瞪大双眼,电光石火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周少主,救命啊!”竟然是自己苦寻不得的徐仙长!仇亢宗如聆仙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手按在地上,猛然用力一撑,避开及颈的刀锋,接着臀后一痛。
周飞眉头紧锁,正仰着脸思考人生,闻声放低下巴,不由一怔,没想到会在此撞见太泉古阵的旧识。
紧接着那年轻人一声惨呼,却是被后面的蒙面人追上,一刀斩中pi股。
徐君房从鸡笼里钻了出来,大袖飘飘,全无半点颓然之色,扬声道:“仙缘难得!周少主!切莫错失天机!”昔名博眉头一动,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提醒道:“少主?”周飞心下会意,挑起剑眉,厉声喝道:“住手!”那蒙面人不理不顾,又是一刀斩下,刀锋直取仇亢宗背心。
“叮”的一声,刀锋斩在一根伸来的枪杆上。
周飞一手握着那杆大天龙大霸王之枪,横眉瞋目,凛然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当着我周飞的面行凶杀人,好大的胆子!”“该死的!”那蒙面人捏着嗓子道:“他是仇士良的儿子!快杀了他!”“人命关天!”周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他是谁,我周飞决不允许有人当着我周飞的面滥杀无辜!”那蒙面人心焦如焚,索性扯下蒙面的布巾,叫道:“你个蠢货!快动手!”周飞一怔,那人面孔半生不熟,依稀是剑霄门的人……周飞心头像被扎了一下一样,再想起那句“蠢货”,更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长枪一翻,往他手腕挑去。
那人正挺刀再次斩下,长枪变招,他收势不住,合身往前扑去,脚下一个踉跄,正好将胸口送到枪锋上。
“噗”的一声,长枪入体,鲜血顺着枪锋上的血槽飙出。
周飞一脸懵懂,自己并没有准备痛下杀手,怎么这人就自己扑上来了?他怎么就不躲呢?“你……你……”那人捂住胸口,刚张开嘴巴,一股鲜血便即涌了出来,喉中“咯咯”作响,最后颓然倒地。
周飞脑中“嗡”的一声,脑门渗出一层细汗,旁边的昔名博也不由得张大嘴巴,露出几枚残缺的牙齿。
另外几名蒙面人似乎被他气势所慑,慢慢向后退开,然后转身逃奔。
茫然间,巷口传来一声喝彩,徐君房伸出双手的大拇指,满脸佩服地说道:“周少主!真真是英雄了得!”仇亢宗哭叫着爬上去,抱住徐君房的腿道:“救命啊……”随后赶来的黎锦香微微松了口气,松开剑柄,然后深深看了周飞一眼,转身离开。
“方才那是什么妖怪?其状颇为骇人啊。
”谢无奕一边用丝帕掩住口鼻,一边矜持地说道。
谢家这位大爷虽然身怯体弱,但风度还是有的。
他与石超一道,在护卫重重保护之下过来见面,虽然对刚才那尊魔神心有余悸,好歹没有失态。
程宗扬道:“窥基的妖魔化身。
”“耶?大慈恩寺那位高僧入魔了吗?”“他已经弃佛了。
”“可惜可惜。
”谢无奕遗憾地说道:“三车法师虽是佛门弟子,但毫无佛门愚顽之辈的迂腐矫饰,不为清规戒律所拘,载妓讲经,诚为风流佳话,不意就此绝迹。
”程宗扬不由苦笑,这位谢大爷也是个风流人物,倒是与窥基惺惺相惜。
谢无奕道:“你脸色看着不大好啊。
”“受了点伤,歇歇就好了。
”“能歇过来?”“一点小伤,都习惯了。
”“那行,你歇着吧,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