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领兵杀敌,常要与左右同吃同寝,几位副将,自然均是女子。
但她们个个是女中豪杰,都出身武林,不逊男儿半分,袁大侠不必多虑」袁忠义面色沉重,缓缓摇头道:「我恰好另有一事,想要警告郡主。
若等到面见郡主再说,不免有些迟了。
此次能见到郡主左膀右臂,那是再好不过。
既然如此,烦请军爷上马,咱们速速回去,拜见柳将军」回去路上,又是策马疾奔,宋清儿皮肉细嫩,大腿磨得生疼。
她咬牙忍耐,小脸煞白,满心都是不快。
1k2k3k4k、c㎡(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谷歌浏览器)丁小妖搂着她,软语安慰几句。
她心中苦闷,终于还是在猎猎风中放声痛哭,尽情宣泄一场。
泪痕干透,众人也回到了柳将军率部暂时歇脚之处。
那军官唤来一个小校,问清情况,过来招呼一声,先行离开,去找柳将军禀报。
在小田庄见过袁忠义身手之后,丁小妖立足之处,便都离袁忠义近些,距其他同道远些。
她见宋清儿痛哭之后面色好转,放下心来,转头向袁忠义攀谈。
聊不几句,她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袁大哥,你说有事要通报郡主,是什么呀?」袁忠义略一斟酌,道:「此事本该早些讲给你听,但之前你我萍水相逢,我不敢言无不尽。
现如今,我知道丁姑娘也是侠肝义胆的豪杰,此事,便不好再瞒着你。
尤其……你样貌俊秀,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徒弟,应当百倍提防」宋清儿心里一紧,颤声道:「袁大哥,莫非……是有什么厉害的采花贼在附近不成?」丁小妖蹙眉道:「傻丫头,北边打个不停,到处你杀我我杀你的,真要有采花贼,放着江南水灵灵的姑娘不要,来这鬼地方做啥」袁忠义却摇头道:「她说对了,我此次北上,最要紧的目的,并不是先前跟你提起过的几样,我想接近郡主保护她,也正是因为,我一直在追踪试图擒杀的那个厉害yin贼,应当就是往这边来了。
那人不仅喜欢美女侠女,还喜欢位高权重,值得冒险征服的女子。
是个极其危险的禽兽」丁小妖一怔,「那人是谁?」「他也姓柳,和柳副将是本家。
他原来在南方活动,起了个别号,自称莲峰春红柳钟隐,你可曾听过?」丁小妖并不关心这个,只追问道:「那柳钟隐厉害得很么?袁大哥这么强的功夫,竟一路追到此处?」袁忠义叹了口气,道:「一会儿见了柳将军,我一并讲吧」说话间,一个传令兵匆匆跑来,打眼一望,上前道:「哪个是袁忠义大侠?」袁忠义抱拳道:「不敢,正是区区」传令兵翻个白眼,奶声奶气道:「什么蛐蛐儿,柳将军要见的是袁忠义,卖蛐蛐儿的少来讨打」众人这才听出,这跑腿办事,满脸尘灰的传令兵貌似也是个女儿身。
不过传令一职本就要交给可靠亲随,整日跟在身边,若是男子,也多有不便。
袁忠义只得再道:「正是在下」「哦,那你随我来」传令兵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丁小妖和宋清儿,「那,哪个是小田庄剩下的活口?」宋清儿一个激灵,躲到师父身后,小声道:「是我」「我是她师父,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传令兵不耐烦道:「那一起来吧,剩下的,都在外面候着,我们随时可能行军,留神些莫要碍事」跟着传令兵穿过重重军阵,袁忠义左右打量一番,估摸出概数,皱眉道:「小将军,只是捉贼,需要惊动这么多兵马么?难道不怕汊口空虚,遭敌突袭?」传令兵摆摆手,「啥小将军呀,我就是个跑腿伺候主子的。
你问这些,我啥也不懂。
将军叫做啥,我就做啥」袁忠义点了点头,果不再问。
不过如此劳师动众,本也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郡主怒气勃发,冲动行事,要么,是军中粮草不丰,遭劫这批极其关键,绝不能便宜了土匪。
此地只是临时驻留,并末扎营升帐。
柳将军人在马旁,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颗血乎乎的脑袋,正是去查验的军官专门割回来的,在小田庄杀良冒功的头领首级。
军中无红妆,柳将军与周围亲兵的脸上皆是风尘仆仆,几乎看不出肌肤颜色,远远看着,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袁忠义的目光在柳将军脸上一扫而过,却定在她手边放着的两把竹枪上。
那枪造型颇为奇异,比武林中常见的双枪要长,又比单使的花枪、大枪要短,用的杆子竹节分明,冲阵不够硬,刺扫又太软,怎么看也不像是趁手的兵器。
可不仅柳将军身边放着两把,所有的亲兵背后,也都交叉绑着一对。
丁小妖用的是剑,本极畏惧与使枪行家对阵,但见了这竹制双枪,不由得心里一宽,肚中暗笑,趁着还末走近,轻声道:「袁大哥,你瞧那将军用的兵器,古里古怪的,看着还不如先前两边兵手里的长矛」袁忠义摇了摇头,道:「若是寻常武人拿着这种兵器,我只会当作手头窘迫。
但既然是柳将军,那我想,按江湖传言,应当是千竹庄的什么独门兵器吧」这话并末遮掩,柳将军听在耳中,缓缓抬起头,如刀眉峰下莹润有神的眸子一扫,落在袁忠义身上,「阁下便是袁大侠?」「不敢,袁忠义,将军若看得起,唤声智信也是一样」「可有江湖名号?」袁忠义拱手道:「蒙江湖朋友抬爱,有个寒掌仁心的绰号」「寒掌?」柳将军拿过兵器,拄枪起身。
「在下练的望月掌和广寒折桂手均是为了配合心法,出手阴冷,故有此一说」柳将军缓缓点头,道:「果然是南边来的,这两门功夫,我好似听人提过。
你知道千竹庄?」袁忠义微微一笑,道:「火染连江红,霹雳震天响,山顶罩赤云,散花千竹庄。
所谓武林名门,指摘这四家不思正道,专研奇技yin巧,殊不知叫在下来看,你们所研习的本领,绝不逊色高深武学半分,来日若能继续精进,便是绝顶高手,都吃不消你们一击。
以器具之力,破血肉之躯,这等要术,本就该报效军中。
柳将军这选择,着实高明得很」几句话说完,柳将军的脸上就已露出微笑,道:「不敢当,我只是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是柳焽,不是莺莺燕燕的莺,是上明下火的焽。
我和亲兵用的,的确是千竹庄的火器,天女散花枪。
既然是江湖同道,咱们私下可以再叙。
袁兄,先叫小田庄的那位姑娘过来,我有话问她」袁忠义转头使个眼色,让丁小妖带着徒弟过来。
「见过柳将军,在下丁小妖,家师水妖剑郑涟」「见过柳将军,我……草民宋清儿,跟师父学过一点强身健体的功夫」柳焽摆了摆手,道:「我久居军阵,江湖上的事,已不怎么通晓。
师门什么,与此事并无干系。
宋姑娘,你将亲眼所见的事,都跟我说说,我保证,若句句属实,一定还你一个公道」「是、是……」周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卒,宋清儿双腿打颤,脑海发白,扶着师父一句句勉强讲述下来,早将袁忠义编的谎话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一半,丁小妖就已暗道不好,可当着这么多兵将,总不能开口指点。
她暗暗捏了捏徒儿胳膊,可宋清儿此刻战战兢兢吓得尿口都快松了,哪里察觉得到,就只是硬着头皮句句实话,说个不休。
袁忠义却不以为意,等丁小妖讲罢,才续道:「我赶到时,眼见的便是尸山血海,人头滚滚。
柳将军,你若见了这种恶贼,也会认作土匪吧?」柳焽眼中寒光一闪,道:「土匪披甲,仍是土匪。
这帮恶徒应当庆幸,袁大侠你宅心仁厚,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若回来被我识破,军法处置,定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办事利索,当即传令下去,命各路斥候头领回报后不再出行,几队兵马打散重编,换交她麾下直属将官率领,并将此次带回的人头悬在先锋将旗之下,以儆效尤。
此次随丁小妖同行的豪客中,本就有大半是为了帮郡主找回军粮,多是左近武林豪杰,见柳将军发令——再有劫掠百姓者,杀无赦,便纷纷七嘴八舌,将手头掌握的传言消息,一条条报了上来。
此后柳焽忙着调动兵马,继续以军粮遇劫的地方为中心,向南探查寻找。
等她空闲下来,已是调度安排完毕,乘马随军缓缓南行之时。
袁忠义他们,只得随着兵卒行进,就这么跟了两个多时辰。
日头将被浓黑夜色彻底驱赶。
抬眼望去,远方无山,最后一线霞色宛如将死之人临终吐血,染在目力所及的空旷荒原。
瞠目远眺,可见数里,偶有林木,并无炊烟。
士兵埋灶煮粥,这广阔天地之间,才勉强有了一点人气。
袁忠义四处看了看,发现郡主麾下的军粮的确颇为吃紧,这帮剿匪的兵卒虽非精锐,到此刻该吃的,也不应只有一碗稀粥和半个巴掌大的干饼。
柳焽伙食一样如此,只不过亲兵手脚勤快,喂马之后又去附近采了些野菜,拌到粥里,算是添了几许味道。
这支兵马只随身带了一天补给,没有民夫随行,可见明日午前若还没有结果,队伍就将折返。
区区十几个时辰,就想从这战火烧过的荒原大地上找到一支流窜凶匪,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些?亦或是,柳副将亲自率军讨贼,实则是出来做个样子,好回去对谁交差?群豪身上都带着干粮,习武之人注重饮食,大多还备着腌好熏干的肉脯。
这种伙食不好叫兵卒们瞧见,便都在外围僻静处聚拢一圈,私自吃喝。
袁忠义并没跟他们一道,而是与柳焽一起,吃那拌了野菜的粥。
宋清儿和丁小妖自然也在这边。
宋清儿举目四望,眼见一个个壮硕汉子将粥碗都舔到发亮的贪婪模样,忽然想起,那些凶兵恶卒将人杀了之后还不算完,一个个用刀,都在尸体上割肉。
她胸中一顶,扭头捂嘴跑开,低头哇的一声,吐出大片酸水。
丁小妖担心,急忙追来,拍背抚肩,好声询问。
等宋清儿抽抽搭搭说了自己的猜测,她将徒儿往怀中一抱,叹道:「有句俗话,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
这打打杀杀的年代,许多人是刀剑,是牛马,是鸡鸭猪狗……唯独不再是人。
你今后还是应当好好学功夫,多少,有个自保之力。
你有本事在身上,才有资格做人呐」大小两个女郎私下说了会儿话,等她们回去,袁忠义便对柳焽提起了与她同姓的那位yin贼。
柳焽听罢,禁不住哈哈一笑,指着自己满是尘灰的面孔道:「袁大侠说笑了,郡主整日领兵cao练,和我一样,烟尘蒙身,脏兮兮活似个泥猴。
这样的女人,你要说饿极了的这班兵会动念头,还有几分可信。
本领高强能从你手下逃出生天的yin贼,想要什么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可得,何必来找我们的麻烦。
再说郡主为了擒杀刺客,已在加倍防备,那yin贼若是真敢犯险,管教他有来无回」袁忠义却神情凝重摇了摇头,道:「柳将军,方才我已叫你看了我的本事。
我使了约莫七成功力,你以千竹庄的眼光来看,是否相当不错?」柳焽沉吟道:「这话过谦了。
袁大侠的功力深厚,是我平生罕见,堪称深不可测,震古烁今」袁忠义叹了口气,忽然拉开衣领,亮出一片健硕宽阔的赤裸胸膛。
那胸前对着心口处,赫然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柳钟隐与我单独交手,我并无胜算,需得提前布置,靠他人助力,才能将其打伤。
他虽有伤在身,但再有月余必将痊愈。
柳将军,他的掌力能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内伤,郡主如今的护卫,当真防得住他么?」他看着柳焽转为苍白的脸,缓缓道:「此人掠走的女子,必定先奸后杀,无一幸存。
死状大都惨极。
郡主如今是北防的栋梁之材,不加防范,难道要让鬼狄刺客办不成的事,被他一个yin贼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