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俗有“五月初五,长及门楣,妨父害母”说。时李思生时,门客多言者有以此告其祖父李伯猷公者,公答:“吾家门楣高阔,量不足为害。”
乾安二年端午,崔氏夫人生下李璟的遗腹子,然而生产极不顺利,崔氏迁延产褥两日即离世。西京旧俗有“五月破五生儿,必妨于父母“之说,时人见此儿未生亡父,生又害母,更笃信旧俗非虚,当年西京同日生产者多有因此弃而不举者。凉国公为此儿取名“思”,并在京郊觉明寺布施了五天六夜的血盆法会。
“小麑,我有一事同你商议。”如今无外人在侧时,他对她常常仍是旧时称呼。
她本是垂着头抄写琴书,闻言侧首,见他面色严肃,却是微微一笑,如宫娥内侍般称他“圣人”:“圣人有何见教?”
他见她故作玩笑,摇头道:“不是玩笑话。李璟的孩子,我有心将他接来宫中养育。”片刻他又道:“就当是和阿恕作伴。”
阿恕未及两周岁,她的外甥更是吃奶的稚儿,哪里是作得伴的。她心中明白元澈意不在此,婉转思索,只好答:“那自然好,只他是遗腹子,怕是我父亲不舍得。”
“只好辛苦你说服了。”他似是决意已定,并不给她再婉转反驳的机会。
她抬起头,却正撞上他那双冷湛湛的眼睛,她的眼光落进当中,像石子投入深潭,一丝波澜也无。她的心忽地被揪了一下——她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对着她有这样的目光。
“好,我知道。”她调转过目光。两人间绷紧的弦松解开来。“今年毁去的琴书,我搜索枯肠也只回忆起这些,余下的只好可惜了。”她转过话锋来,翻动方才整理的琴谱,他越过她肩头亦垂首看着。
“也罢。如今也无那许多闲暇。”元澈似是已不再在意自己多年的心血收藏。
她低头研读许久,卷过谱册,忽道:“那孩子的生日着实是不好。”
“你何时信这个了?端午上元,又有什么分别。”
她摇头:“我不信,我怕旁人信。再者他是当真没了父母,若再令他离了家,待他长大时——”她不好再说——长大时会否怀疑恼恨自己的家人?
元澈皱眉:“你是他的亲姑母,你我难道会苛待他?”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她见他故意曲解,着实有些生气,却也不再辩驳。她自是知晓元澈力主收养那孩子的原因,那和凉国公想要教养阿恕的动机如出一辙。
“小麑——”他和缓下面色来。
她同他并肩坐着,她停得久了,一滴墨珠子自手里的紫毫笔尖上落下,在洁净的纸面洇开一点墨花,停在了“声微而志远”一句末尾。
他见她不再开言,突然提起:“今日我在朝会上,一直在想一件事。”
“何事?”她最是好奇,绝无一件事只知晓半件的道理。
“我在想——”他垂首微笑,并不看她。“你里面的形状。我想着这件事,那班朝臣的奏报,我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