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穿透青白色的云层由大开的窗户洒向屋内,令仰面躺在病床上的人儿镀上一层金辉时,一声极淡的闷哼自那失去血色的唇瓣发出。
当司言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好似浮光掠影一帧一帧涌进脑海里,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以前她还能在冷静下来以后质疑沉清夜只是占有欲作祟,那些话也只是甜言蜜语哄女人的把戏,可昨天他已经以行动来证明他的真心……
在漫漫岁月里她几乎快不相信,能遇到一个可以给予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男人。
为什么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命运却像是开了一个玩笑似的,那个人就这么出现了?
而这个出现的男人,竟然会是她永远无法去爱的人?
司言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剧,一个巨大的悲剧!
思及此处,积压在心头已久的情绪使她恨不得大哭一场,可是她发现似乎已经绝望到哭不出来。
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连将满腹委屈尽数宣泄都做不到,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
侯在一旁的李婶发现司言醒了,下意识想问她饿不饿,却见她往昔潋滟明亮的眼眸如今空洞无神,仿佛失了魂似的,便将话咽了下去。
在接下来冗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对她一直保持这幅状态,犹豫了一下把藏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少奶奶,我不知道您和二少爷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可不管怎么样,您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这次老太爷既然肯出手管你们的事情,您要是不想看到二少爷可以和他说,二少爷还是会听他的。”
若眼前的人不是司言,换做多年前像刺猬一样见到人就要发疯的班淑,李婶是万万不敢说不出这些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打心眼里喜欢司言这么一个对任何人都温声细语,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看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劝劝。
在李婶看来就算说的话惹司言生气,得到的也绝不是当初被扔东西赶出门的待遇,而事实也不出她的猜想。
只见司言一听那些话便闭上了眼睛,在床上翻个身背对李婶之际才出言吩咐,细软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怒意。
“李婶,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下。”
李婶闻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宁愿司言像班淑一样发疯将愤怒宣泄出去,也好过把心事藏在心底。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看出沉清夜是一颗心扑在司言身上,见她一直昏迷不醒整个人仿佛天塌了般。
不禁在心里疑惑沉清夜和司言到底发生过什么,令她对他有这么浓烈的恨。
这个疑惑李婶一直得不到答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看到司言偶尔有几分笑脸,不像是会再度自杀的模样不由得松口气。
在外界以为度蜜月的一个月里,司言都在养胎中度过,直到离开岛的那一天才在观光车的带领下大致看了思言岛的全貌,也是在这一天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沉清夜。
当她踏上私人飞机坐稳便戴上眼罩盖好毛毯闭眼休息,不多会儿感受到有一只灼热的大掌正在替她撩开面颊两侧的发丝。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挥手打开这只作乱的大手,而后摘下眼罩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复杂眼眸。
那颗被绝望包裹缠绕的心早已经麻木,此刻的她没有力气再去多费口舌,更何况看到这双眼睛梗在喉咙里一些恶毒的话语竟然有些说不出来,只能选择别过头不去看他。
这时候的她未曾察觉,当和那双盈满柔情的眼睛对上时,心突然间像是受到蛊惑似的剧烈跳动了几下。
近在咫尺的沉清夜刚才几乎是和司言鼻尖对鼻尖,自然没有错过她眸底细小的情绪变化。
捕捉到她蕴着薄怒的潋滟凤眸顷刻间涌现一丝挣扎之色,又看着她那小巧嫣红的朱唇微微颤动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微微扯起殷红的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把一些伤人的话说出口,对他而言都是进步。
见她移开眼睛,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浅笑着将探出的身子收了回去,随后垂眸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平板屏幕。
移开目光的司言本想继续合眼休息,却不料喉咙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作呕感,当即起来冲到卫生间趴在洗盆前一阵呕吐。
孕吐的症状她直到来到思言岛才开始严重起来,每每都是以吐干净胃里的东西才结束。
待到结束的时候,她那明亮的风眸已然盈满了痛苦的泪珠。
在她抽吸了鼻子正欲抽纸巾之际,便见眼前出现一盒纸巾,长达五分钟的呕吐时间,她感受到有一只手在后背温柔地一下一下拍着,只当是李婶没有拒绝。
司言用纸巾沾湿水收拾好狼狈才挺直身子正对镜子,她本想理下散乱的长发,却猝不及防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眉目间笼罩着紧张神色的沉清夜。
看到这张写满紧张忐忑不安的俊脸,也不知怎的,心里的委屈便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她咬着牙转身抬起酸软无力的腿,狠狠踢了他的大长腿一脚。
只见被踢一脚的他丝毫不恼,相反那笼罩着紧张不安的眉眼舒展开,凝望着她的那一双过分妖孽的桃花眼底酝酿出一种宠溺的笑意,这副模样似乎很乐意被她踹一脚。
面对这一幕,她突然有种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的感觉,无力之下拿凝满控诉的明媚凤眸瞪了他一眼,继而两步并叁步走出卫生间返回原位坐下。
若非被愤怒彻底侵占理智,在司音言传身教之下,一贯修养极好的她做不出泼妇般的行为,只是这股气一直存在,以至于飞机起飞以后就算她睡着了,她的腮帮子还是一直微微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