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言在李婶一行人的陪同下散完步回到别墅,才有空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翻看微信。
不知真相的高琳今天绞尽脑汁斟酌用词,发给司言的每一个字,都蕴藏着真心的祝福。
只是这充斥着诚挚祝福的一字一句落在司言眼里,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一点点切割着她仅存的理智。
多年前既羞又怯地和高琳谈论未来男朋友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然而弹指一挥,已经过了这么多了,曾经憧憬过的一切美好也已经被人给毁了!
一滴,两滴,叁滴……
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泪眼朦胧的她身子在一瞬间微微晃了晃。
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积聚,而正在积聚的东西,当她走到衣帽间看到陈列着的婚纱时瞬间到达顶点。
衣帽间中,一身干练职业装戴着白手套的女人,小心翼翼检查完婚纱,正想离开转头就见新娘出现在面前,露出经过训练的微笑,恭恭敬敬打了一声招呼。
女人名叫秦雨晴,就职于名为givenchy的一家专门服务高端客户的婚庆公司,在内部竞争中脱颖而出后负责这场婚礼的策划,提早一个多月便来到思言岛。
givenchy接到的都是豪门婚礼的委托,这场婚礼是公司自成立以来,接待的唯一一个不是来自豪门的新娘。
那位和沉二少相识于微末的白月光,能嫁入沉氏集团,可以说是惊呆了听到消息的所有人。
她在公司听说过很多关于这桩婚事的讨论,不由得对传说中的司小姐感到好奇。
昨晚终于亲眼见到本人,平心而论,身为女人也险些被惊艳得挪不开眼睛,也难怪沉二少对她痴心一片了。
秦雨晴看向司言的打量目光中充斥着艳羡,在她看来司言是人生赢家的代名词,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看到婚纱,司言胸腔里便翻涌着难以克制的暴怒,垂在身侧的藕白小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迎着洁白婚纱上碎钻泛出的耀眼光芒,她几个跨步走陈列着的婚纱前,拿起身侧桌台上摆放着的剪刀,而后一下又一下将象征着美好的婚纱剪个稀碎。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衣帽间外传来。
在脚步声消失的瞬间,只见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出现在衣帽间门口。
当沉清夜星夜兼程赶到思言岛,再也无法控制住心底如海水般潮涌的思念,第一时间来找司言,却不料见到的是这番场景。
看到眼前的画面,那双盈满缱绻炽热爱意的桃花眼顷刻间黯淡下去。
她剪在婚纱的一下又一下仿佛都扎在他心中,以至于胸腔里泛出一阵不可抑制的痛感,牵动着呼吸都在隐隐做痛。
当司言发了疯般开始剪婚纱的时候,那双眼眸溢出的那种蚀骨恨意看得秦雨晴心惊胆战。
等她反应过来想出去喊人之际,转身就这么看到站在衣帽间门口的沉清夜。
秦雨晴自然认出来人是传说中对亲人都下狠手的沉二少,见他脖颈间骇人的青筋迸发出来,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极度诡异的戾气,整个人都吓得僵硬在了原地。
在秦雨晴惊恐的视线中,沉清夜闭了闭眼睛,再度睁眼时,如玉般的脸庞漾起一抹极宠溺的笑意。
他绷着下颚迈开长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向司言,在距离她只有咫尺距离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支离破碎的婚纱应声倒地。
也是在这一刻,死死咬住唇的她抬起手发了狠粗暴地抹去湿透面颊的泪痕,而后转身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布满猩红像是能噬人的桃花眼。
只见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她在看到他的刹那间,那一双盈盈凤眸唯有那种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可他似乎是没看见似的,依旧向她一步步走过来,凝望着她如墨染的黑眸清晰地展现出,刻进血液里那种偏执的炽热爱意。
眼前的人,在司言心里简直比畜生还不如,她看着沉清夜逼近,侵入血液里的愤恨火苗逐渐开始沸腾起来,攥住剪刀的手用力到指骨关节处泛起苍白之色。
体内越绷越紧的名为“理智”的神经,在听到他用一种近乎病态的语气说出“言言,你已经答应嫁给我,怎么能食言”的瞬间猝然断裂。
“沉清夜,你清醒点吧,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强-.奸犯。”
她歇斯底里向他嘶吼着,双手紧握住剪刀笔直地对准他的胸腔狠狠扎了下去,当即便有殷红的血液涌出染红了他今天穿的白色衬衫。
温热的血液溅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蛋,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什么,被恨意占据的脑袋瞬间空白一片。
心脏结结实实被捅了一刀,沉清夜能感受到刀刃扎进血肉的感觉,却是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像是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似的。
他看着眼前这双盈满泪珠写满深切仇恨的凤眸,再次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身体的痛,远远及不上他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向外传递出来的一股犹如被生生撕裂开的蚀骨疼痛。
只是,仿佛已经习惯了心痛到麻木的滋味,这种宛若撕心裂肺的痛在可悲地逐渐减轻。
新婚之日,本是一个男人一生里最幸福最得意的时候,他迎来的却是挚爱像是要把他撕碎的满腔恨意。
叁年来的日夜思念仿佛只是一个笑话,那些曾经畅想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美梦。
她无论做什么都让他顷刻间从天堂摔落进无尽的地狱,这时候,他真想挖出她的心,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一片真心,收获的永远是被弃如敝屣。
沉清夜听到脚步声,扬手阻止吓出一身冷汗的韩哲靠近,继而指骨分明的手捧起司言布满了交错泪痕的小脸,宛若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般,用颤颤巍巍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做这些的时候,下巴线条绷得极紧,如黑墨般的眼眸却透出那种可以原谅她一切行为的偏执爱意。
此刻的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是一个为爱病入膏肓孤注一掷的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暗哑着嗓子用宛如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语气对她说:“以后别动这些,小心伤到自己,要是不喜欢看到我,我离开就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忘掉现在发生的事情。”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诉说,只是那些话到了喉咙,最终却变成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短短的一句话,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哽咽,以及好似低到尘土里的卑微。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对她从一开始的底线便一低再低,不知何时起对她早已经退到底线以外。
脑袋一片空白的司言听到那句写满缱绻的话,仿佛受到了蛊惑,下意识松开攥紧剪刀的双手。
见状,沉清夜徐徐勾起失去血色的唇角,自胸腔里滚出一声宠溺的轻笑,俯身凑近在司言光洁的额间无比深情地落下轻浅一吻,随后松开她转身步履踉跄地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当他正式背对她之际,眼眶里聚积已久的泪水在这瞬间就这么滚落出来。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的视线模糊,在遇见她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流过眼泪了。
他的白色衬衫早已被殷红的鲜血染红,剪刀上流出来血还在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坠,于地板上开出一朵朵极近妖艳的血红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