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直起背,抖擞精神,放下手中的馄饨,方管家给多余钱也放在了桌子上,不等顾微庭做声,便离开了医院,脚步往蓝桥方向走去。
两碗馄饨还是热乎乎的,但没了汤,馄饨糊成了一团,有几个皮肉分离了,白色的皮,像是浸泡在水中的纸一样,看着毫无胃口。顾微庭想着扔掉,但碗里发出的香味又促食指大动,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口感不错,味道一吃就不是沪人做的,他勉强其实,提着馄饨到甄钰的病房去。
……
阿牛徒步到蓝桥的时候天刚擦黑,今日蓝桥没点灯,但敞了门迎凉风。
几位娘姨带苏头,穿花衣裳,脸上的脂粉厚厚一层,脸颊是粉的,眼皮的黄的,嘴巴是红的,头上的颜色更是杂乱,端着玲珑身,纤手拿着亦手绢。
娘姨分成两排,在天井下相对而站,一字排开,一替一句,捏着嗓子在哪儿唱曲子。唱的还是粤曲,阿牛跟甄钰这么多年,粤语不太圆熟,有些歌词听得懂,有些歌词听得稀里糊涂。
阿牛扫了一眼,很快就看见了金素,她伸出食指,修得圆润的指甲,戳起华梅的胸口,眼中出泪,在哪儿有腔有韵的念白:“你估我不知,你估我不知。”一声尖过一声。
花梅假意被金素的食指戳倒,哎呀一声,侧着趴到地上去唱凄凉,用手绢揩眼角:“你个大恶婆,良心死,不容我在家,逼我夫主,写分书与我。”
金素哼一声,把花梅骂:“鸡唔食米,都怪你太卖俏。”
又捂住胸口咳嗽一声:“我病得咁凄凉,夜夜有咳,你两只耳朵听见了,还讲唔知,总给我饮凉水,冇良心,冇良心啊。”
每一句话的结尾,金素都要带着哭腔还要无限拉长,把凄凉二字演得淋漓尽致。
阿牛看了好久,才明白她们演的是什么角色。
金素演的是无理取闹的恶婆婆,花梅演那受气的媳妇。两人都哭得妆容花去,脸上红一道,黄一道,口脂都沾到牙齿上了,阿牛见了,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金素的死想想就好痛,想画面我竟然吃不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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