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场面陷入进一步的混乱,秋隆反而得以喘息,恢复了一些思维。他偷偷瞟一眼狼镡:刚刚吃饭的时候官话说得那么溜,现在怎么开始说书面语了。
狼镡抬起头直面皇帝,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上座。这无疑是一种冲撞,但皇帝耐心地在等他的下文。只闻狼镡朗声道:“若说二殿下与郡主是情定叁生,那么我与郡主就是情约十世了。”
在座人听得更为骇异。最来劲的是小粮,她许久没有看到和韦哥哥韦弟弟一样这么能瞎掰的人才了。
狼镡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母语发声习惯的不同,使他的嗓音低沉时更具有磁性:“众位有所不知,我其实有着十世轮回的记忆,虽然今生是王子,但前生每一次轮回,我都是卑贱之身。而郡主每一次都是与我不离不弃举案齐眉的爱人。上一世我是放牧人,而她是高昌国的王女,因身份悬殊,我二人不能厮守。我悒郁而亡之前,她从被幽禁的王宫里传信出来,说只愿来世能与我做两只羊羔,紧密依偎。这一句话,我牢牢记到今日,见二殿下与秋先生有意和郡主结为连理,我不得不出来表白……众位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郡主,身上是否有一枚羊羔玉坠。”
目光都扫向小粮。小粮讶异地点点头:“是啊是啊,确实有呢,出生我就戴着的。”她摸摸心口,似乎感动不已。她转而又问:“那么王子殿下身上可有信物?”
狼镡快把自己眼泪说出来了:“有的。”说着,他从怀里唰地掏出一块小巧的木牌。上面竟用红漆写着一个羊字。
跪着的燕偈眼皮尴尬得跳了几跳:别告诉我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在嘴里含着的。
秋隆皱眉盯着那块木牌,总感觉有些熟悉。
(于此同时王子的亲兵们被羊肉臊子面的摊主抓回去搜身。摊主问:“你们谁偷了我摊子上的菜单?老实说了便不报官。”)
不光皇帝惊讶了,秋棠又开始捻动珠串,就连见多识广的韦家人也暗暗称奇。韦参和韦勘对视一眼:咱们先不去裹乱了,这人太能编。
小粮捧心,动情地走向狼镡:“王子殿下……”
狼镡与她深深对视:“小粮郡主……”
燕偈表情震撼地旁观着他们慢慢走到一起。不是吧,这一顿胡说八道就把你骗过去了!惊讶之余,他也冒出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狼镡说的这番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皇帝喟道:“今日又闻来生之说,又见前世之约,朕实感天地玄妙,人情可贵。夜间必重温真经,以悟无上道法。他日若能尸解仙去,朕心愿便也了了。”
在勾心斗角胡编乱造疯狂对视之间没有人真的听清了皇帝的自语。也没有人疑惑,常年居于别宫的皇帝明明有与静心潜修极为不符的热烈性格,为什么还是要隔绝尘世,每夜坐在黑暗的斗室里不言不语。又或许真的只是不爱上朝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