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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纵马的小粮一是没想到宫里的酒后劲这么大,二是没想到热闹的源头其实在自己身上。她轻松跳下马来,与应芝一同穿过祠堂大门。皇家多年不来举办祭礼,高禖祠香火冷清。殿门内也不见人影,只有正中供着一个女身的神像。
小粮抬头看着女神已经模糊风蚀的面孔,出了一会儿神。
大门外忽然人声马嘶乱作一团。小粮回头,便看到四五个男人推挤着跨入这座小祠。她惊喜地拉着应芝说:“果然不错,当真有乐子看。”
谁能想到用马才勉强把韦家二人追到。燕偈松了松领口,顺手把祠堂大门合上。可别再来其他人了,实在是争不动了。
韦参早已衣襟开敞,香汗淋漓,鬈曲的额发还在微微颤抖。他一眼在灯头香烛环绕之中看见了嘻笑的小粮,赶前一步动情道:“娘子。”
小粮:“谁?”
燕修憋着笑。韦参!你也有今天!谁在这恶贼手里不得栽啊。
那日叫了八百声夫君的人是谁。那夜嘘嘘在我床上、害我和我弟弟半夜搓床单的又是谁。韦参见她有新人在怀,又见她不认与自己的日夜纠缠,不由悲从中来,险些没有做好表情管理,落下泪珠儿。
“啊,韦公子!”小粮一拊掌,如同求贤的君王快步走下台阶,双臂去迎委屈的韦参,“韦公子怎么也在这里?”她轻飘飘略过了她与韦参的夫妻之名以及夫妻之实,实是始乱终弃,薄幸寡恩也。
韦参擦擦眼角,准备敞怀与小粮深情相拥。而小粮醉后身姿愈发柔软灵巧,示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从他臂弯里一闪身躲走了。她还要接见其他嫩黄瓜。小粮走向他身后,一一问好,或者拉手,或者揪揪垂落的发带,或者摸摸胸口有没有长得结实了些。
应芝只是保持着微笑,随在她身后,对众公子亦是一一施礼,如房中新收的大丫鬟,含蓄地对先来者表示新宠的得志。燕修默许他的表现,反正是自己的亲信,正如大房总要派一个素有美色的心腹俏丫鬟稳住主人的心吧——不对。燕修心下乱跳:谁要做臭贼的大房啊,怎么就把我自己绕了进来!
燕偈虽然打狗也忌惮主人,但还是气不过:靠恁爹,好哇,身近旁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偷得了满嘴的腥!越想越可憎,还有该打的秋隆。现在应芝和秋隆越过了韦家兄弟,位置直线上升,成为燕偈抄家名单上的头名和次名。
韦勘与燕伉为人弱弟,能分到一点油花已经不错。虽然他们一个是驴货,一个有巧舌,两人倒都谦和得很,退到最后面等着听宣。
“好,好。”小粮检阅完成,触手都是热血强健的年轻身体,十分欣慰,“众位来此,都有什么活动?小粮斗胆,想在一旁作陪。”
“没什么的,参只是来上香。”韦参恢复春风和煦的表情,在众男面前万万不可跌了份。他对小粮的称呼也默默换了,颇有些弃夫幽怨的自知:“小粮小姐,参也斗胆,望小姐与参一起上香。两个人心意更能上达神明,愿望便能早日成真。”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妙法。”小粮含笑点头,“既然人多心诚,我们这里这样多的人,何不一齐去神像面前祈愿?愿望岂不是成真得更快更好?”
燕偈见有拆韦参的台的机会,挺身而出,把着韦参健实的臂膊,连声答应:“好啊,韦公子和小粮说得都有理,我们一起敬神吧。韦公子,请。”
难得韦参也会被别人膈应得够呛。他绷着完美的微笑,一点头:“客气了,殿下,请。”
七人同入殿门,上香的蒲团显然不够多,其他人尊叁位皇子为上,让他们叁人与小粮用拜垫跪下。七人齐拜,心意虽然都诚切,自然愿望各有不同。暗自都祷过心中所想之后,各人都振袖起身,而燕家叁人遵从君命,从长至幼,轮流在神前将箭矢插入弓韣之中,又敬放在香案上。燕偈放完了正要退后,神像忽然嗡响一声:
“座下……可是燕氏皇子偈。”
从来恐惧鬼神故事的燕伉被这一声问话吓到了。燕偈手缓缓按在腰间佩剑上,应道:“神君,正是小王。”
“皇子偈虽然人品贵重,温良恭顺,但差在敬神时心怀yin念。”神像又说,“因此,你的愿望是不得成的。甚至还要加罚于你。”
“哦?”燕偈的目光从神仙的脸上落到桌面上,冷冷问道,“神君,罚偈什么啊。”
神像道:“罚你阳痿。”
燕偈拔剑:“你小子有种站着别动,要动一下,你也阳痿。”说罢便cao着宝剑冲入香案神像之后。众人只听叮铃哐啷一阵好打,而那神像低沉的声音变成一个男子的尖叫:“燕偈!你丫挺的砍死我秋隆得了!”
这下好。二皇子的抄家名单更齐全了。燕偈拎着自己的前幕僚秋隆从神像另一边转出来。秋隆看来对自己的武学天赋并没有完全死心,无奈武功再高,快不过菜刀。而燕偈放手,收剑,冷笑问:“圣贤书里许你代神占卜了?”
秋隆本来脾气就急些,被激得小脸通红,还想找补些什么话。燕修这下好歹有拉架的机会了。他一手一个拉着说:“秋先生不过是趁人多又喜庆,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二弟,何必当真,难道你真觉得你自己会阳衰吗。”
这话说得又臭又好,燕偈惊异着不知道怎么回。秋隆心里对燕修还留存些感佩之情,因而很给面子地不再作声了。
小粮默默在一旁鼓掌。好热闹,果然好热闹。
“罢了。”燕偈一扶额,“不过时荣,你装也装得像些。神像是女身,你应该装个女人声音。”
“正是。”二皇子话音未落,众人又听头顶传来鲸音般震响而慈厚的女声,“秋时荣,你顶冒本神,戏下判语,是大过;其他人不以为耻,反而一个个围观作乐,亦有过。”
在场人都一愣。目光齐聚小粮身上。小粮却难得惊慌地摇摇手,指天指地表示不是自己搞的鬼。
而沉重的殿门竟忽然哑声关合起来,窗牖也砰响着一扇扇闭上。燕伉更怕了,急着去推门,却发现殿门甚至窗扇,都已经从外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