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的手臂被一起反剪在背后,被枪杆同时插进后背与手臂之间的腋下,两端各有一名士兵往上一抬,她的身子便再也蹲不下去。
一左一右两名僮兵,抬起穆桂英,几乎是拖一般的,将穆桂英朝着校场深处押了进去。
那些围拢在校场上的僮兵,见穆桂英押来,不情愿地让出一条小道来,眼睛却依然紧紧地盯在她的身子上不放。
穆桂英虽然紧闭着眼,可是耳边依然传来那些士兵们的窃窃私语:「我只道大宋的女战神生得三头六臂,却不料竟是如此一位绝色美女……」「元帅!」「元帅!」忽然,穆桂英的耳边传来两声既惊且怒的厉吼。
穆桂英急忙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被架到了校场中央。
在那中央,娅王阿侬已经手持招魂幡立在那里,身后站着两人,左边是杨梅,右边是黄师宓。
在他们的跟前,放着两驾囚车,囚车里关押着焦廷贵和孟定国两位将军。
这两人一见自己的元帅竟遭如此非人的待遇,顿时怒火中烧。
「焦孟二将军……」穆桂英失魂落魄地叫了一声,又紧紧地闭上了眼。
虽然见到两位将军让她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宁愿只有孤身一人,也不愿旁的人看到自己如此屈辱的模样。
「妖婆!匹夫!快放开我家元帅!呀呀呀!」焦孟二位将军冲着娅王和黄师宓大喊大叫,无奈身子被困在囚笼里头,根本无法脱身。
这时,黄师宓带着两名士兵走到穆桂英的跟前,瞧了她一眼,笑道:「穆元帅,这可真是天意啊!你从老夫的手里逃脱,如今又落到老夫的手里,想必老天也不愿你在外头逍遥了吧?」穆桂英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事到如今,也唯有认命。
跟在黄师宓身后的两名士兵手里,捧着一堆铁链,比拇指还要粗。
只见黄师宓转身,在这堆铁链里搜找一番,终于理出一个头来。
这根铁链,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黄师宓一直理了四五丈,终于理到了一个铁环。
铁环在链子中间,黄师宓拿起铁环,咔嚓一下,在穆桂英的脖子上锁了起来。
穆桂英忽然有些害怕。
被人戴上项圈,像狗一样的牵着,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对待她,还是让她有些愤怒和屈辱。
项圈的前后都连着铁链,似乎是项圈把一整条链子一分为二。
黄师宓锁好穆桂英后,又开始理链子,又理出四五丈,找到另一个项圈。
「把人带上来!」侬智光这才大声吩咐道。
从校场的另一侧,侬平、侬亮二位将军,押着杨八姐和杨排风走了过来。
这两名女将,也和穆桂英一样,双臂反剪,身无寸缕,在无数僮军的注视下,走路畏缩,非要左右士兵架着,才能勉强朝前挪动脚步。
不一会儿,杨八姐和杨排风已被押到了黄师宓跟前。
黄师宓二话不说,拿起另一个项圈,也戴在了杨八姐的脖子上。
接着,他又理出四五丈链子,在铁链的末端,找到了最后一个项圈,也是毫不客气的,将那最后一个套在了杨排风的脖子上。
从头到尾,链子长约十余丈,中间像羊肉串一般,串着穆桂英、杨八姐、杨排风三名女将。
一旁囚车里的焦廷贵和孟定国见了,更是大骂,只是僮人对他们二人的叫骂充耳不闻,理也不理。
「好!」六王侬智会见了,高声大笑起来,抚掌道,「这样一来,三条母狗终于齐了!」「八姑奶奶……排风……」穆桂英见到杨八姐和杨排风,心中愈发凄惨。
意料之外,自己沦落到交趾和敌军手里的这段日子,她们二人竟也让阿侬擒了过来。
此时见面,百感交集,纵使有许多苦楚,也只能哽咽在喉咙口,不能出声。
「元帅……」杨八姐和杨排风又何尝不是如此。
穆桂英在她们的心目中,一直是至高无上的尊贵,如今竟也让敌人扒光了衣服,再想想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由地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三条母狗闭嘴,不许说话!」侬智会只道她们三人要窃窃私语,急忙出声喝止。
「时候不早了,母亲赶紧启程吧!」侬智德对阿侬说。
「慢着……」侬智光忽然制止道。
只见他对身边的一声吩咐,那人急忙离了校场。
不一会儿,就见几名轿夫抬起一顶花轿过来。
花轿抬到校场中央被停了下来,一名士兵急忙掀开了轿帘。
花轿内坐着的,正是被侬智光强纳为妻的杨金花。
杨金花一落轿,就见到三名光着身子,被项圈锁住玉颈的女将,顿时脸色大变。
她急忙朝着穆桂英的跟前扑了上去,口里大喊:「母帅!」一旁的士兵只道杨金花要上前去救穆桂英,急忙齐齐地将枪头指向了她。
侬智光见了,一挥手,吩咐道:「让开!她们母女许久没能见面了,现在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杨金花等着持枪的僮兵让出一条去路,脚下再也停顿不住,还没跑到穆桂英的跟前,就已经跪了下来,双膝交替,跪行到穆桂英的脚边,紧紧地抱着了她母亲的两条长腿,泣不成声。
此时穆桂英依旧被左右僮兵用枪杆子架着,根本无法弯腰去亲近自己的女儿。
低头见到自己苦命的闺女,泪水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金花,你好糊涂!这种苦,母亲一人承受便也足够了,你何苦要冒险救我,落得这步田地?「一想到女儿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入敌人手中的,穆桂英的心中既是懊恼,又是悔恨,不由地自责起来。
「母帅,都怪女儿无能,不能将你救出魔掌……」杨金花更加悲痛,眼看着天伦母亲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身为儿女,又岂能安心?她一边哭诉,一边急忙脱下自己身上花袄,替穆桂英裹在身上。
「殿下,求求你,放过我母帅吧!我已经什么都答应你了,求你不要再为难她了!」杨金花转身恳求侬智光。
「金花,」侬智光不怀好意地笑着道,「我只保证你留下你母亲的性命,其他可什么也没答应你呀!」原来,这段日子里,杨金花一直被羁押在二王府里,任由侬智光凌辱。
后来听闻母亲被擒,便在侬智光面前哭求,让他留下穆桂英一条性命,愿以自己今生今世当二王妾室为代价。
侬智光本意也不想让穆桂英死得那么容易,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才有如此一段对话。
「好了!莫再耽搁,启程出关吧!」娅王阿侬终于开口道。
几名士兵上前,架着杨金花,将她从穆桂英的身上撕扯下来。
杨金花痛不欲生,大声呼喊母帅,可是穆桂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只能默默垂泪。
士兵们将杨金花塞进花轿之中,抬了就走。
穆桂英内心即便有千般悲伤,万般不舍,也只能目送着杨金花离去。
从女儿和侬智光的对话中,她也隐约猜测到了个中缘由。
今时这般,她也别无所求,只求女儿能平安地活在世上即可。
只等杨金花一走,侬智光便走上前来,将她刚刚披在穆桂英身上的花袄又扯了下去,丢在地上,嘴里骂道:「你这等下贱的母狗,有什么资格穿衣裳!」三声炮响,黄师宓拜别了阿侬,又意味深长地瞧了穆桂英一眼,送大军出城。
阿侬和杨梅领着三军将士,在炮声之中,打开关后的大门,朝着邕州而去。
侬智光兄弟三人也一起翻身上马,拽紧链子的一段,头也不回地就朝关外走去。
才走出几步,穆桂英忽然感觉脖子上被用力一牵,脚步便再也停不住,踉踉跄跄地跟在侬智光的马后小跑起来。
她走出几步,又牵动了杨八姐,最后才是杨排风。
光着的脚丫子踩在校场的沙泥地上,倒也没什么,可是一到关楼之外,便是崎岖的山路,遍地都是尖锐锋利的碎石。
三名女将才走几步,便觉脚掌已痛得像被割裂了一般,不由地都皱起了眉头。
「殿下请留步!」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三名女将身边掠了过去,奔到侬智光的跟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