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耸立在圆柱后的黑色大门,在夜幕的掩盖下像一张引向深渊的巨口。
我们在正门附近停了下来,奥丽维娅对我介绍道:「这便是哈特曼剧院。
它是哈特曼家族在七十年前出资建造的剧场,一度是康大戏剧部门的中心,也是罗切斯特州所有大制作戏剧演出时必会来临的地点,有过一段辉煌的过往。
不过后来七十年代末在进行维修时,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的建筑,不仅是施工的工人,甚至连当时在排练的学生都死了几个,是那个年代康大最大的丑闻」
「后来哈特曼剧院花了近十年时间来重建,期间因为火灾的丑闻实在影响太深远,反而让规模更小也更为简陋的巴尔顿影剧院成为了康大影视与戏剧部的新中心。
一直到九十年代,基兰∙哈特曼(khartman),彼时的哈特曼家主,当上了康大的校长,重启了哈特曼剧院作为戏剧部的中心,并将巴尔顿影剧院划给影视研究部,这栋剧院才重新焕发了光彩」
我若有所思地说道:「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让我猜猜,自从大火之后,这个剧院就一直有闹鬼的传闻?等等,巴尔顿影剧院不是也有那个什么红色魅影吗?我靠,康大的两栋剧院都闹鬼?」
奥丽维娅嘻嘻笑道:「没错,可怜的影视学生和戏剧学生,无论要去哪栋楼,都要小心翼翼的。
不过,哈特曼剧院虽然四十年前死过人,但是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才出现了闹鬼的传闻。
有人猜测这是民间不满基兰∙哈特曼有失公平地重新赋予自家建成的剧院这么重要的地位,从而传开来恶心我们前校长的流言。
这个传闻到底是从何发起,已经无从追究了,但是如今哈特曼剧院闹鬼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了康大,乃至康宁顿,本土传说的一部分」
「而今晚,我正是想要看一看,这些传说,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可信度」
哈特曼剧院既然是四十年前死的人,二十年前开始有闹鬼的传闻,那按照超越者给我的信息,应该仅仅是故事而已。
至少,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不会是跟这次任务相关的存在。
我看着奥丽维娅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说道:「华国有句话叫『舍命陪君子』,看来今晚我得舍命去陪陪你了。
我必须提醒你,如果这里真的有鬼怪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带了我给你的那张辟邪符吧?」
「当然带了。
不过,我觉得只要你不对我下手,我们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的」
奥丽维娅抛来一个媚眼,说着虎狼之辞,然后对我青筋暴起的恼怒样子哈哈大笑。
我们绕到剧院的侧后面,来到一道侧门前。
奥丽维娅拿出一张门卡在墙壁上的开关挥了挥,门便开了。
「嘿嘿,我大二的时候修了一门入门表演艺术的选修课,结果五年后这张门卡竟然还能用」
「呃……说起来,我们这么晚进入剧院,真的没问题吗?而且,若是真的出事了,他们不会找你的麻烦的吗?」
奥丽维娅拉开门毫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啦,我这张卡没有跟身份捆绑,这是在康大的信息安全系统升级之前发布的。
而且戏剧研究专业的学生经常会在这里待到晚上,所以哪怕监控摄像看到我们,我们说自己是学生就行了」
意思是升级了安保,但是这些谁都能用的门卡还是有效?这升级了个屁啊。
奥丽维娅从外套的内袋拿出一支可能只比她中指长一寸的小巧手电筒,照亮了没有一丝光亮的寂静走廊。
在手电筒白色的灯光下,灰白的地板和墙壁给我一种渗人的感觉。
我们静静地走过这条通向侧门的走廊,来到一个更为宽敞的十字岔道。
在正前方的是厕所,左右和右边则各自引向一片无边的黑暗。
「左边是更衣室和后台,右边引向观众席和大厅,」奥丽维娅悄声为我解说道,「右边的走廊还有能上到二楼阳台座位的楼梯」我谨慎地将口袋里的一张辟邪符扣在掌中,问道:「接下来呢?你想去哪里?」「左边吧,我们先去看看后台,当初开始着火的地方,然后再去二楼的阳台俯瞰一下整个舞台」我们往左走了下去,均被剧院里死寂的氛围所感染,没有出声。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萦绕着我们的「哒、哒」响的脚步声。
奥丽维娅停在左边的一扇门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推开,低语道:「这是更衣室,剧院里有五个这样的更衣室」我好奇地跟了进去,左右打量了几眼。
这个房间不大,两边的墙壁上都装了成排的镜子,镜子下是整齐的化妆桌。
我和奥丽维亚看着镜面中映照出来的倒影,在这半黑暗的场景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奥丽维娅脸上没有了熟悉的轻笑,冷艳之余更多了几分肃穆,在手电筒对着镜面的照射下,苍白的绝美容颜像是一缕芳魂,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又进了几个在这个走廊里的房间,除了更衣室之外便是休息室和办公室,都是相当平常无奇的地方。
但是在这寂静无人的氛围渲染下,也似乎沾上了几分不详的意味。
「接下来就是舞台了」奥丽维娅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激动,似乎等待已久。
我们推开一扇黑色的门,嘎吱作响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身前忽地开阔起来,从灰白单调的工作区来到了舞台的后台。
哈特曼剧院的舞台相当宽敞,奥丽维娅的手电筒指着舞台的另一边,光芒却在途中便耗尽力量,只显示出对面若隐若现,略显狰狞的轮廓。
而我们身旁则是一大堆专业器械,还有一整张桌子的电脑设备和杂乱的电线。
奥丽维娅将手电筒指向前上方,指着悬挂在舞台上的走道,解说道:「我找到的记录里,对那场大火的起因语焉不详,但应该是那走道上的工人维修电灯时,电线短路了,然后迅速地着火,从幕布蔓延到下面的舞台。
据说那个一开始在走道上工作的工人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上面,又被拴上了安全吊带,没来得从走道上降下来便被活活烧死了」「很凄惨的死法」我如此评价道。
「是啊,剧院的鬼故事里,流传最广的其中一个便是这么说的:在深夜里,如果你从那条走道走过,你会被人抓住脚踝,或者听到凄厉的惨叫,或是闻到一股浓厚的,酸酸的气味,那便是这个工人血肉被火焰吞没的气味」我有点毛骨悚然地问道:「你不会想要上到这个走道去走一遍吧?」奥丽维娅轻笑道:「那肯定了!来都来的,不探究到底我怎么甘心呢?」「……喂,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啊,哪怕并没有闹鬼,要在一片黑暗中上到这看起来有十米高的走道,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惨是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放心啦!重建后的剧院特别注重这种技术性区域的安全,加入了很多安全设置。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巴尔顿影剧院听说有过几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摔伤了,但是这里却再也没有过类似的意外」奥丽维娅不顾我的反对,拉着我的手臂快步回到工作区,饶了一个弯之后上了一道楼梯。
我只能凭借上下摇晃的手电灯光偶尔瞥到她在黑暗中纷舞的马尾辫,或是女孩儿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的衣角。
这样追在她身后,我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虚幻感,像是自己在梦里一样,就连手臂上她冰凉柔滑的手掌握住的地方,也没有质感。
「就是这里了」奥丽维娅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臂,而是小心翼翼地引着我走上了这条可能有一米半宽,两边都竖着齐腰栏杆的凌空走道。
脚下的铁板并不是实心的,而是类似于网道一样,可以一眼看透到底的设计。
这些空出来的小格子有大概一寸的直径,若不是舞台本就是漆黑色,在这一片黑暗中难以分辨出高度,恐怕视觉效果还会更吓人。
走道面向观众席的方向因为舞台和天花板的结构,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无声地缓步走在走道上。
来到大概中间的部位时,奥丽维娅停了下来,好奇地左右张望。
「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我小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看看那张辟邪符。
如果它微微发亮,便说明附近有什么东西在散发阴气,被它感应到了」奥丽维娅从口袋里拿出了辟邪符,看到它毫无反应,有些失望地说道:「果然什么都没有呢。
唉,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这还是令人失望」我和奥丽维亚来回走了几趟后,看到没有任何反应,便回到舞台中央。
她将手电筒直直地对向观众席,像是个聚光灯一样将深红色的座椅一团团地点亮,彷佛想要照出一个不存在的看客。
在空荡荡的舞台上,面对着死寂的观众席自有一番难以言喻
的氛围。
我的视线随着光圈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下观察时,不可避免地绷紧了心弦,生怕忽然在席位中看到一张人脸或者什么其他的恐怖事物。
然而饶是奥丽维娅近乎挑衅地站在剧院的中心挥舞着手中的电筒,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虽然剧院里的氛围仍然阴森沉寂,但是理智上,明白了这座剧院里流传了数十年的鬼故事仅仅是故事而已,又面对着这平淡之极的「表现」,我们原本飘荡在心头的不安与胆怯被冲淡了许多。
「无~聊~」奥丽维娅伸了个懒腰,不悦地说道,「我还想见识一下你的能耐的,结果什么好东西都没撞见。
要知道,虽然我理智上已经接受了你是个东方法师的设定,但是不亲眼看见超自然力量的话,我是很难完全信服的」我撇嘴道:「这才是最佳结果好不?有句华国成语叫做『叶公好龙』,说是一个很喜欢龙的家伙在遇到一条慕名拜访的龙之后,反而吓得尿裤子了。
相信我,叶公的结局已经算是好的了,你要是真的遇上你念念不忘的东西的话,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定呢」「嘿嘿,所以我才带上你一起嘛。
我还不至于那么鲁莽的」
奥丽维娅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以我目前的修为,添个垫背的还差不多……」我咕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