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就连在自己门派里都碰壁这么多,会让她稍微放下这份执念。
但是过年后,我却收到消息,说本来应该回到青州的许多派中高管都被门主留在东南三城。
这倒也罢了,门主经常有这种突然的变动和布置。
但这次不同,这次她亲自带着一众亲信,在顺安一留便是大半年,却又没有抽出手来帮助越城被扫荡的派里姐妹。
我便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事才让一向比任何人都爱护派里姐妹的门主无暇帮忙?」
林夏妍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说道:「刚好青莲案甚嚣尘上,我也有意打探一番,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猖狂大胆,掳掠良家女子,让我派中人也牵连其中。
我在怀化没有所获,但在建宁……却发现了阿圆的踪迹」
「阿圆是门主最信任的侍从之一,从来不离门主的身侧。
而那一天,我却刚好窥见她从宁王府内出来,上了为她准备的马车。
那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细究,毕竟皇亲国戚,我们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做过生意。
如今想来……」
唐禹仁有些动容,轻声说道:「花间派门主?『秋华玉凤』凌秋菡竟然会做出如此选择……」
厅堂寂静无言。
我和唐禹仁细细咀嚼着这份价值连城的情报,心里只觉得无比地庆幸。
若不是薛槿乔执意打击越城的皮肉生意,若不是林夏妍亲自来到顺安处理越城之事,若不是我在青莲教闹出的动静林夏妍也有所耳闻,若不是梁清漓天资过人,令她起了爱才之心……如此多的机缘巧合撞在一起,才让我第一次窥见了青莲教,与它身后的宁王府,的真面目。
「韩小子,之前我对你说过,从来没有男人能够借着云雨花露诀或者牝牡玄功反过来采补我派弟子的。
但是……现在我有些迟疑了」
林夏妍脸色疲惫,靠在椅子上说道:「门主是天下对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了解最深的人。
若有她的帮助,青莲教确实有可能将双修之道与莲开百籽结合起来,创造出一门更为可怕的秘术。
只是……我想不通,如此多条路,她为何会选择最危险,罪孽最深的那条……这么多被掳走的可怜女子,门主……当真是她的意思么?」
「前辈,多谢您坦诚相告。
这份信息之珍贵,万金难求。
我知道这是贵派非常隐秘的私事,但是前辈的无私,或许让顺安,乃至整个大燕千千万万的人都受到帮助」
我与唐禹仁起身,均是向她深深地行了一礼。
林夏妍挥了挥手,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人张嘴闭嘴天下安危的,看得我就烦。
再说了,就算是有我的情报佐证你们的猜测,若不能阻止青莲教的话,也无济于事。
你们应该思考过对策吧?」
片刻的沉默后,唐禹仁生硬地转头看向我,有些不情愿,脸庞甚至有些扭曲,彷佛从喉咙里,牙齿间挤出声音似的说道:「阿良……眼下情况紧急,我无计可施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你那条『妙计』可行」
「禹仁,其实我们早就别无选择了」
我早有准备,开口道:「其实这算不上什么绝妙的计谋,但是
绝对有效。
青莲案上达天听,下通四海,端的是这十年来最大的案子,天下人已鲜有不知的。
前辈之前也提过,现在的江湖八卦和各种谣言四起,说什么青莲教主乃是旧朝君王转世来向大燕寻仇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八府乱,北疆寒,东江圣水淹朝堂』之类的歌谣单单是过去这个月我就听过三四首」「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人们私下的八卦,成不了气候。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加把火,把我们知道的内情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掺和进去,把这事闹大了!闹到尽人皆知,人心汹涌,官府不得不认真插手,宁王府也不得不有所反应的地步!最好能推波逐浪到宁王府无论出来辟谣还是保持沉默,都会令看客更为怀疑的地步」「谣言之所以致命,就是在于其传播性和不可确认性。
我们不能把真相完完整整地说出去,因为那样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扭曲。
我们只需要抓住三点,将不同的谣言传出去。
其一,青莲教根本没被剿火,只是暗中潜伏,准备趁皇帝东巡时进行刺杀。
其二,青莲教禁术重现江湖,已暗中聚集了数千三流高手,只待举兵谋反。
其三,青莲教教主正是宁亲王姜飞熊。
这三点,我相当自信,无论宁王府或者青莲教如何试图自证清白,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嘿嘿,青莲教既然这么喜欢做阴影里的老鼠,那我这么一把噼头盖脸的污水泼去,看看你如何自应」我喝了口茶,继续道:「记住,不要将它们聚集在同一个故事里,要分开来散布。
人们都自有好奇心和联想能力,自然而然地会将三者联系起来。
这样,由自己得出的结论,比任何权威都更为可靠。
此事紧急,我们不仅要隐秘地传开这些『谣言』,更要不着痕迹地煽风点火。
林前辈,禹仁会利用起他的人脉来办成此事,但是这么,嗯,不顾后果的计谋,还是不要事先让官府的人知情为好。
我不知你在顺安有多少可靠的人可以用,但是青楼酒店都是天然的情报流传之地,若能安插一些传播谣言的人,那就太好了」「总结一下:我们传播的东西要通俗易懂,朗朗上口,针对平常百姓的可以多掺点怪力乱神的东西,有助于趣谈。
要引起武林中人,朝廷官员注意的,则是要七真三假,引人遐想。
我这里已经编了条歌谣作为示范,可以参考一下,『玄水去,越水来,建宁池中青莲开』」一口气讲完之后,哪怕其中的意味和后果实在有些阴狠,我却难以压抑地对这么一条一箭双凋的计策颇为满意,只恨手中没有羽扇轻摇,尽显「毒士」
韩良的风范。
饶是唐禹仁亲自听过我讲解这条计策,甚至为之出过不少意见,此时也脸色阴晴不定,更别说另外三位观众了。
梁清漓和小玉吓得下巴都掉了一地,口瞪目呆。
林夏妍也没好到哪里去,气息沉重,胸脯不住起伏,波涛汹涌。
美妇人脸色铁青,看着面前两个胆大包天的男人,说道:「你们就不怕宁王府有那么一丝机会,哪怕是无辜的,也会被这番算计给逼反?」我摊开双手,冷笑道:「北疆蠢蠢欲动,皇上二月启程东巡,自家羽翼已丰,又有迟早暴露的风险,若我是青莲教教主,哪怕没有牝牡玄功这个变数,也断然不会错过这个百载难逢的机会。
否则的话,我们束手束脚的,等大燕精兵尽出北伐,内里空虚无力,让青莲教起兵摘桃子?或者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等皇上人一入建宁,便刺杀天子,让神州大乱?恰恰是这多出的几个月的时间差,可能会挽救整个大燕」「我们确实在赌,赌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这时,我的语气转为无奈,「在常人看来,这是把宁王府推向悬崖的举动。
但是……就算它真的是清白无辜,只要有人反了,我不信青莲教能忍住,不借机兴风作浪。
倒不如说,这条计策指望的正是有人会忍不住起兵谋反,这样的话朝廷就必须对应。
若能抢在北伐前把它们逼反的话,那就更好了,省得内外交困。
这是釜底抽薪,也会是天大的诱饵,就看青莲教有没有这份定力,什么都不做了」「而这种流言蜚语四传,再怎么莽撞的人也该暂停下来,仔细考虑安全。
若是这种情况下,皇上还敢来亲身涉险的话……有这种领导人,这大燕江山本来就不会安稳」